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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亮辅良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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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将圣旨双手递还给李显:“这道圣旨陛下不必昭告天下,诛杀李氏一族的事也不劳陛下费心,老臣愿为陛下代劳,老臣立即出宫亲自带兵清剿李家残余,世人皆知老臣与李家交恶,诬陷忠良的污名就让老臣来担,只要能保陛下君威无损,老臣背上千古骂名又有何妨。”

武则天轻拍他肩膀,长叹一声:“委屈你了。”

李显这才明白,武则天召裴炎入宫是为了保全自己帝王名声,借裴炎与李群私怨,让裴炎主动背负诛杀忠义之士的骂名,李显不由看了武则天一眼,自小只以为太后严厉,不曾想太后心思竟如此缜密。

为保李唐江山永固,武则天不惜在一夜之间牺牲两名肱骨良臣,就单凭这份远见和雷霆手段,李显扪心自问与武则天相比,自己的确自愧不如。

武则天让裴炎起身,请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神色踌躇不宁:“本后还有一事需裴相谏言。”

裴炎神态恭敬:“请太后示下。”

“李群担任左右卫上将军一职已久,在南衙十二卫和北衙禁军之中威信甚高,南北衙的将领中多有李群亲手提拔的亲信,李群虽未结党营私,但被定罪谋逆,这些将领难免会心有所想,担心会因此事受到牵连,万一军心生变后果堪虞。”

“太后所虑不无道理,南北衙所系乃天下兵马,一旦有变恐危及社稷,不妨让老臣索性将此事办干净,老臣立即让兵部将李群提拔的将领名册汇总出来,事不宜迟也不用等到明早,现在动手将一干人等以李群谋逆同党之罪悉数擒获。”

“将领名册在裴相入宫之前,本后已让婉儿甄选出来。”武则天让上官婉儿将名册交予裴炎,深思熟虑说道,“名册上三百余人,本后一一审阅过,都是强将良才,权衡再三决定怀柔施恩,将这些将领调任并加以重赏,一来能安抚军心,二来不伤社稷筋骨,名册后面有本后拟定的接任人选,裴相对当朝吏史了如指掌,看看这些人可能堪当重任?”

裴炎连忙展开名册,逐一仔细核查,看着名册上将领名单,心中暗暗对武则天的明察善断所折服,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挑选出候补人选,可见武则天对朝局的把控面面俱到。

“太后慧眼识人,所选接任将领皆是无可挑剔的不二人选,只是……”裴炎合上名册埋首问道,“为何名册上左右卫上将军一职空悬?”

“左右卫负责皇宫门禁和安防,职责重大需再三斟酌,出任此职者不但要忠心耿耿而且还要有处变不惊,临事不乱,擅于统兵的帅才。”武则天看向裴炎,轻声垂询,“裴相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人选……”裴炎偏头看了一眼李显,一脸正色答道,“先前陛下向老臣也提及过更换上将军一事,陛下好像已有圣决。”

“哦。”武则天转头也看向李显,“陛下想推荐的是谁?”

李显原先想更换左右卫上将军,完全是听从韦皇后的建议,想在宫里培养自己羽翼,可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再联想到被乱箭射杀的李蔚,生怕自己说错话又惹怒武则天。

“儿,儿臣心里没,没有合适人选,一,一切听太后定夺。”

武则天沉默片刻:“本后心里倒是草定了一人,想听听裴相的意见。”

“太后既然已有人选,定是万里挑一的良才,老臣浅薄愚钝又岂敢妄议。”

“振威校尉,武正初。”武则天脱口而出,然后目不转睛看着裴炎,“不知裴相认为此人如何?”

裴炎突然咳嗽,而且一声比一声剧烈,脸都被憋红,看上去好像很难受,武则天也不催促,一边让上官婉儿为裴炎抚背,一边坐在一旁静等,可裴炎的咳嗽像是停不下来,嘴里含糊不清刚说想开口又继续咳。

武则天让上官婉儿端来茶水,对站在一旁李显说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明日还要早朝,先行回宫歇息吧。”

李显本来就如坐针毡,听见让自己回宫顿时如释重负,向武则天行礼后头也不回离开含元殿。

等关上殿门,武则天这才瞟了裴炎一眼:“裴相有话但说无妨。”

裴炎收起手中锦帕,咳嗽也随即停止,从椅子上一桩跪在武则天面前:“老臣斗胆直谏,武正初万万不可担任左右卫上将军一职。”

“为何?”武则天愀然不悦。

“武正初官居五品,还是武职散官,虽说此人有勇有谋,但终究是太后的外戚子侄,单凭这一点就不能出任上将军。”

“裴相的意思是说本后任人唯亲?”

“若在以往,即便太后执意要任人唯亲又有何妨,老臣不敢多言,文武百官更不敢妄议,但如今此举万万不可。”裴炎跪地俯首朗声道,“老臣接下来所说会触怒太后,还请太后先免老臣死罪。”

武则天蹙眉不解:“裴相有话不妨直言,本后赦你无罪。”

“李群一族与皇室李氏颇有渊源,可谓是同气连枝,现在李氏满门被诛,群臣与百姓定会私议,太后在这个时候将外戚子侄任命为皇宫禁军统领,无疑会给别有用心之人落下口实,坊间盛传六梵天主将降世在太后身上,暗指太后有谋朝篡位,觊觎九五之尊的意图……”

“大胆!”武则天怒不可歇。

裴炎吓的浑身抖颤:“老臣罪该万死。”

武则天长袖一挥,极力平复自己心里怒气,冷冷道:“说下去。”

“老臣当然知道太后为李唐社稷殚精竭虑,只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若有人牵强附会,将太后更换将领与李群之死联系起来,会传太后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占皇权不惜混淆视听,先残害忠良再安插外戚,掌京畿守卫大权在手,先杀李群,然后再杀……”裴炎说到这里已不敢再说下去。

武则天气的双手攥拳:“说,接着往下说,本后既然在裴相口中如此不堪,也不怕再多杀一个,还有谁,本后还想杀谁?”

裴炎深吸一口气:“杀陛下以夺帝位。”

“裴炎!”武则天忍无可忍,指着裴炎怒斥,“你好大的胆子,就凭刚才这番话,本后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太后愿意听,老臣要说,不愿意听,老臣也要说,现在只是老臣一人对太后掏心挖肺,等天下人都这样说的时候,太后便是众矢之的,待那时天下万民会千夫所指,李唐宗室也会与太后反目成仇,太后真想成为孤家寡人,坊间流传赤月现,山河悲鸣,烽火四起,难道太后真要应了这句不祥之兆?”

武则天指着裴炎的手指抖的厉害,但慢慢静止下来,手低垂下去,眼中的杀意也渐渐消散,围这裴炎走了一圈,抬头看见上官婉儿也是一脸焦愁。

“忠言逆耳,忠言逆耳……”武则天弯下腰搀扶起裴炎:“裴相说的对,是本后没权衡清楚其中利弊,若不是裴相逆鳞直谏,本后差点就一意孤行,升任武正初的确欠妥,但本后也只是想挑选一位信得过的臣子担任如此要职,只是操之过急险些误了江山社稷,此事到此为止,本后不会再启用外戚,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皇城禁军也不可无将啊。”

裴炎:“老臣目光短浅不及太后高瞻远瞩,不过老臣心中倒是也有一名人选。”

“裴相快说。”

“灵州录事参军,季元宏。”裴炎毕恭毕敬答道,“此人总章三年武举及第,拜在老臣门下,算是老臣的门生,老臣见其是块璞玉,若加以雕琢日后必成大器,因此将其调派到灵州,季元宏任录事参军已有十年之久,军绩卓越早该提升,但老臣一直压着他,到现在他还只是八品武将,目的就是为了多磨砺他几年。”

武则天在殿中来回踱步:“本后倒是也听过此人,先帝在位时,兵部历年的嘉许名册中都有他,听闻此人熟读兵法,骁勇善战,兵部尚书还曾上过一道奏疏,与多位臣子联名保荐季元宏出任北庭都护府副将,奏疏还是本后代先帝批复,本后着吏部与兵部审核,后来就再没见到有奏疏呈上,想来是裴相授意对此人暂不启用。”

“玉不琢不成器,当年季元宏年少得志,若委以重任难免会年少轻狂,老臣这十年来一直都在磨他锐器,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的季元宏老成持重,能堪大任。”裴炎跟在武则天身后继续说道,“老臣举荐此人有两个原因,一来,季元宏远离京城,自然也远离权力中心,加之他官职低阶,无人与他结朋纳党,太后不必担心他与朝中各派系有瓜葛,二来,此人在灵州怀才不遇,如今得太后赏识,势必对太后披肝沥胆,忠心不二。”

“裴相言之有理,明日本后就让陛下传旨,召季元宏回京接任左右卫上将军一职。”武则天面露悦色,忽然转身与裴炎对视,“季元宏是裴相的门生故吏,裴相一番苦心栽培,如今被本后所用,裴相就不怕季元宏怀恨在心?”

“老臣身为顾命大臣,不求名留青史,但求上不愧先帝嘱托,下不负陛下与太后提携,至于个人得失,老臣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武则天感慨不已,一时间也不知该对裴炎再说什么,亲自将他送到殿外:“夜雪寒凉,裴相就坐本后的凤辇回去。”

“太后……”

“裴相不必多言,裴相乃大贤大德之臣,本后理应礼贤下士。”武则天淡淡一笑,“回去好好调理身子,这大唐江山还得仰仗裴相辅佐。”

武则天一直目送裴炎单薄瘦小的身躯消失在深宫的风雪中才缓缓转身,闭目长叹一声,总算是暂时解决了燃眉之急,倦态的脸上尽是病容的憔悴,一旁的上官婉儿看的心痛。

“时候不早了,奴婢也送太后回宫歇息吧。”

“你先行退下,本后想静静。”

上官婉儿还想劝说,见武则天面色阴郁不敢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含元殿,武则天见上官婉儿出了宫门,独自一人来到偏殿,殿中站满羽林卫精锐,都是武则天的心腹侍卫,偏殿中间还站着十来名黑衣人,见到武则天齐齐下跪参拜。

武则天居高临下俯视众人,冷声问:“交托你们的事情可有进展?”

“回禀太后,京城内大小质库过千所,卑职奉太后秘旨尽心尽责逐一盘查已过百所,至今暂时还未有收获。”

武则天厉声道:“一件东西你们找了一月有余,还敢说尽心尽责?”

“太后息怒。”答话的黑衣人战战兢兢说道,“因太后严命我等不得泄露身份,以至追查一事进展缓慢,加之官府有所提防,对各个质库都派兵把守,已有多人死于武侯围剿,卑,卑职也在一名大理寺捕快面前露了相,为防止暴露身份,这段时日我等不敢贸然行事,求太后多宽限几日。”

武则天眉头一皱:“你在大理寺捕快面前露了相?”

“太后无须担心,那名捕快以为我等只是打家劫舍的贼寇,并不知晓我等身份。”

武则天冷笑一声,转身再不去看跪地的那些人,好像在她眼里,这些人已经不存在了,等到武则天长袖挥下,两边羽林卫抽刀便斩,还没等那些黑衣人反应过来,已悉数被乱刀斩杀。

“现在本后就不担心了。”武则天缓缓走出偏殿,对跟在身后的将领沉声道,“再从边军中挑选精明强干的兵将入京,不惜一切也要从质库中把东西找出来,《山河社稷图》本后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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