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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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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里间屋,一铺大炕占了半间屋子,三人都被让到炕里坐。大炕烧得热烘烘的,拓跋黑又端来一只红胶泥制作的炭火盆放在炕当央,烘得屋里温暖如春。

白发婆婆则端来一只笸箩,哗地将一堆物事倾倒在炕席上,是些红枣、花生、瓜子、榛子、板栗、核桃等干果。

柔福奇道:“怎么不将果子装在盘盏里?”

佟钰白她一眼,捡起枚红枣丢进嘴里,教训道:“你当是你们家呢,七碟八碗地瞎讲排场。我们老百姓过日子就是这样,这样才红火。”

柔福并不介意他的嘲讽,只疑惑道:“这不是果子吗?怎的又叫红火?”

佟钰道:“对啦,各样果子掺和在一起,就叫红火。老百姓过日子,就盼着这般红红火火,红火热闹。”

柔福一脸的认真:“这寓意,倒是极好。”

拓跋黑进进出出,欢快得像个孩子,不一时又端来了苹果、鸭梨、柿子,堆得像小山一样。白发婆婆抓起各样食物直劲往三人手里塞,三人连呼:“够了,够了。”

这当儿,拓跋黑端来了三碗汤水。三只盛汤的碗,却分了两种颜色。一只是亮盏盏的细瓷白碗,而另两只是乌丢丢的粗瓷黑碗。拓跋黑将细瓷白碗捧给了柔福,两只黑碗则分别给了佟钰和小童。碗里是滚水冲的蛋花汤,喝一口甜甜的,汤里调了蜜汁。

佟钰奇怪,这拓跋黑本是个叱咤疆场、呼喝千人的粗豪将官,没想到做起家务来竟也这般细致周到?看情形,这里住的只有他母子二人。

白发婆婆偏腿坐上炕沿,满脸歉疚地道:“乡下地方,没什么物事待客,连茶也没一杯,真是臊死人了。都是金兵闹的,啥物事都缺,早年间哪有缺呀。我们这个小村落还是好的,地方偏僻,金兵没有来过,乡亲们的日子还能将就着过。大一点的村镇可就惨了,有的全家都被金兵杀了,活着的也都举家外逃。风天雪地的,可不遭罪么?唉,国家遭难,百姓就跟着遭秧。”

白发婆婆一开口就说个不了。佟钰心里有事,吃了几粒花生,借口小解,拉着拓跋黑来到院里。压低了嗓音道:“这回你得从头到尾说说清楚了,那白发婆婆明明是大宋人,你是大金人,你怎么会管她叫妈?”

拓跋黑说起经过,原来,金兵撤离同州之后,兀术借口拓跋黑曾给佟钰送过粮食羊只,便将同州兵败的怨气迁怒到了他身上,时常给他出难题。拓跋黑感觉兀术迟早要杀了自己,就趁一个月黑天,骑快马逃出了金兵大营。

拓跋黑道:“逃出后,大金我是回不去了,好在大金那边除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妹妹,再无旁人,我便在大宋这边游荡。铠甲弓刀等物全都抛弃不要,并用上等大宛战马换了一匹民马和一头走骡,置办了一些货物,装扮成一个行脚货商。但大地方不敢去,只在山里转悠。那日遇见一个老婆婆带着她的儿子去找郎中看病,她儿子病得很重,但缺少银钱郎中不肯下方抓药,我便帮了她几两银子。之后又将她母子二人送回家中。那老婆婆见我一番热情,就留我在家中住宿。她的儿子终因病重,半月之后便死了。老婆婆早年丧夫,到了晚年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伤心得几欲不活。我也是无处投奔,就此认了老婆婆作母亲,在这山村里长住下来。”

佟钰道:“那你这金人身份,老婆婆知道不知道?”

拓跋黑道:“刚开始我没敢告给她,后来才说了,我妈说大金人也不都是坏人,大宋人也不见得都是好人,是好是坏端赖行事为人。我妈不叫我把这事传出去,跟村里人只推说我是她一个远房侄儿,过继给她当儿子养老的。”

佟钰道:“说起来,你的事还是因为我而起,害你大将军也做不成,好生对你不住。”

拓跋黑道:“公子说哪里话来,做不做大将军又值得什么?当初我跟着都勃极烈起兵抗辽,那是因为被辽廷逼迫得没有活路。现下大金国也建了,却又发兵打大宋,我心里也是想不通。此刻脱了铠甲,抛了弓刀,反觉心里踏实落稳。”

佟钰道:“你既已住在大宋,那就是大宋人了。以后你别老佟公子、佟公子地叫我,你比我大,我叫你大哥,你叫我佟兄弟好了。‘佟钰’的名姓你也照样叫着,只是你得想想清楚,到底姓哪个‘佟’,名哪个‘钰’?同音不同字的‘佟钰’可有好多呢。但是童仆之童决计不能姓,那是大奸臣的童,没得坏了名声。”

他两人站在院里说话,柔福和白发婆婆却也走了出来。白发婆婆引着柔福一间房一间房地挨屋串,告给她哪是粮仓,哪是储物间,房里都是些什么家什。柔福甚觉新鲜,连连发问,白发婆婆便一样一样地说给她听。连坛里腌的是什么菜,梁上腊的是什么肉,囤里储的是什么粮,俱都述之备细。

佟钰去了心中疑窦,就要赶路,拓跋黑如何肯依?扯住了不放,一定要留他们吃过中饭。依着白发婆婆,还要留他们在这里过年。佟钰好一番解释,最后答应吃过中饭再走。

然而,吃过中饭之后却来了蹊跷,佟钰欲要起行,站在院子里大声催促,可柔福帝姬就是不出屋。连白发婆婆也觉着奇怪,进屋去瞧,好一阵才欢天喜地地从屋里出来,一把拽起拓跋黑又钻回屋去。佟钰也想跟进屋去瞧瞧到底出了什么古怪,却见拓跋黑又“呼”地一下从屋里蹿了出来,神情激动,冲着佟钰纳头便拜,连称:“恩人,公子就是我的大恩人,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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