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1 / 2)
第三日,大金使节如期而至,当晚住进了馆驿。佟钰打听确实,转天一早,金使便要去朝见大宋皇帝。按照计议,后半夜佟钰等要进皇宫潜伏,由于突不古不会轻功,佟钰要他天一亮去到来时路过的一片树林里躲藏。突不古扛着根桅杆太过招眼,佟钰担心一旦皇宫里闹出事端官军戒严搜城,突不古就有麻烦了,是以提前教他躲出城去。本来佟钰也不让念儿进皇宫来着,她武功修为尚浅,喘息粗重,很容易被人发觉。但念儿小丫头打定主意一定要进皇宫瞧瞧,童山三老也有意让她多经历练,并说他们只在大宋朝廷议事大殿对面一处池塘的水亭上藏匿,这是事先他们查探好的。这时节那里风凉水冷,不会被人注意。佟钰这才应允,却一转脸又说出十几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规矩,以约束念儿不得任性。
佟钰自己则和宛霓潜进议事大殿,大宋皇帝赵构将在大殿接见金使。当晚丑时,佟钰等悄然进入皇宫,各自藏匿。
临安的皇宫比不上京都汴梁皇宫的洪浩巨制,但经过这几年营造,也小具规模。殿宇飞檐斗拱,画栋雕梁,极一时之能。
当初赵构被金兵追赶从建康一路逃到了杭州,本想在杭州喘口气,不料,金兵竟又随后追来,赵构便又从杭州逃到了海上,待金兵退去,这才回到杭州,并将杭州改为临时帝所,取名临安。
官府称,临安乃临时帝都,之所以取名临安,兼有北图恢复的意思。然而据有识之士看来,若果有恢复之志,建都当首选襄阳。襄阳上可以控扼川陕,下可以绾毂数路,为楚豫咽喉。左拥秦陇之兵,右挽江南之财,以此聚集国力,号召民心,恢复之计当有八成胜算。即便次之定都建康,隔江相望中原,亦有不望国耻、收复河山的气象,据此抗敌,也占一定赢面。唯有建都临安,远离抗战前线不说,离海道却是极近,大有金兵再来,便再逃往海上之势。
当下,佟钰在议事大殿上方一处格栅下隐起身形,这格栅里外通透,正对着殿外池塘水亭,议事大殿里若有意外,自己一呼喝,童山三老便会知觉。宛霓则自去选择藏身之处,从跃落时发出的轻微响动可以听出,相距并不太远。
过得一时,天色开始慢慢发亮,佟钰躲在格栅暗影下不敢稍动,此时正是大内侍卫盘查最紧的时刻。
太阳升起来时,殿外有了人声,先是一两个,不久就嘈杂一片。而后,殿门大开,有人结队鱼贯进入大殿。
这光景佟钰在东京汴梁早先的大宋皇宫里见过,敢是朝臣们上朝来了。朝臣们在大殿内分班站定,佟钰透过梁木缝隙想看看朝臣当中有没有相熟的,但朝臣们大都背向着他,看不到脸。
这当儿,从大殿一侧角门抬出一乘肩舆小轿,来到丹陛阶前轿夫放下轿子,从轿内钻出一个人来。这人身穿皇帝服饰,步上丹陛阶,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朝臣们待那人坐定,齐齐跪倒,口呼万岁。原来这人便是大宋现下的皇帝赵构。
赵构是徽宗赵佶第九个儿子,早先封康王,佟钰曾与他斗过虫,他输了就将一锭金子推了过来,比他大哥赵桓爽气。这时赵构坐在椅子上,正面朝着这面,佟钰见他脸孔白瘆瘆的似是得过一场大病,两只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显得惊慌不定。坐在椅子上也只坐了半个屁股,摆出一副随时起身就走的架势。现下该叫他小小皇上爷子。赵佶是老皇上爷子、赵桓是小皇上爷子,所以赵构应是小小皇上爷子。比起他的父兄来,赵构显得年轻多了。不过,看面相也显得比实际年龄大,就像四十多岁似的。一当上皇帝,人都显老。
佟钰正胡思乱想,忽听一尖细声音道:“众卿平身。”伏在地上的朝臣们便都爬了起来,原来是小小皇上爷子发话了。赵构原来说话可不这样,听这声音,像是曾经受过好大惊吓似的。
待众人站起,赵构道:“大金议和使节已经到了临安,过会儿朕要见他,这事将如何应对?朕想先听听卿等有何良策?”
佟钰立时竖起了耳朵,原来大金派使节是来议和的,这倒要好好听听了。
这时朝臣们大都侧过了身子,佟钰紧忙挨个去看,除了一个叫张浚的曾在西南吴阶那里见过一面之外,旁人全都不认识。不由心下奇怪:议和这等大事,怎不叫吴阶大哥、岳飞元帅、韩五爷等人也参加啊?韩五爷我虽然没有见过,可听人说过他的面相,他要站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赵构话音刚落,就见一人出班奏道:“启禀皇上,依臣之见,现下对金之策无非是战、守、和三字。而战非策;这几年战事不断,国力凋敝,至今未得休息。倘再开战端,财物从何而来?而守亦非久策;守一年、两年?八年、十年?时日一久,军心民心必然涣散,那时怎么办?况且守得住守不住还不得而知。唯有和之一途,方是长久之策。”
“丞相之言差矣!”又一人高叫一声站了出来,道:“战非策,和亦非策。金人虎狼之性,未必真心讲和。即便讲,条款亦必苛刻。一旦无法满足,势必反目,那时将何以对?试问,乌云敝天,大雨将至,是置身雨中——譬如战好呢?还是栖身卵翼——譬如和好呢?臣以为两者皆不完善。上上之策,当是一个守字。长江天险,大可以坚守,只要善加经营,必然固若金汤。如同撑起一把大伞,雨来张之,雨去收之,张收自己,随心所欲,强如看金人脸色行事。”
佟钰心里对这两策都不赞同,无论和策或守策,都没把江北算计在内,难道江北就不管了吗?那些被大金占去的山之东西,河之南北,陕西大部,大宋也都不要了么?而且江北还有那么多大宋百姓,他们怎么办?这两个当大官的却把大宋往歪歪道上引,另一个还是丞相呢,但愿其他朝臣都不同意这两人的说法。
这时却听张浚道:“战、守、和,开战以来就是这三字,现下耳朵都听出膙子来了,早成了陈腐烂调。现下的问题是,人家大金使节已堵上门来了,当务之急是我们得拿出对策,帮圣上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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