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七只老虎（2 / 2）

“不、不可能……”程风的牙齿打着颤，一句话滚着恐惧在嘴里颠来倒去，含含混混好半晌也只能从齿缝中挤出破碎的字句，“这不可能，你不是、你不是已经——”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眼睛不自觉已是赤红一片：“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是，我已经——死了。”满意于程风沉浸在恐惧中百般折磨的情态，沈钦故意拖长了语调，不无恶意道，“是以血债血偿，此回便是换我来取你性命了！”

鬼修深黑的双眸中厉色沉沉，似是两道潜藏着可怖力量的深渊，撕扯掠夺着囚室中本就不甚丰沛的光辉，以及旁人的魂魄——当程风意识到那双眼睛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一只无形大手粗暴地扯出体外，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而来的阴风呼号和万鬼悲哭，他下意识地开始惊恐尖叫，却丝毫无法从这番恐惧中解脱出来。

那该是往生人归去之地，一切的一切对生者而言都再残酷可怖不过，而程风从来不是什么心智坚定之人，加之心中有鬼——那些被他坑杀身死之人，究竟有多少是真同他有深仇大恨，还是他为争夺资源而随口扯得什么借口？

像他这种人往往只有在自己性命受迫之时才会生出“痛悔”之心来，纵使现下看着再凄惨，也丝毫勾不起在场三人的怜悯之心来，而那程风实质不过是意识被强行牵扯着在沈钦刻意营造而出的冥府幻境中过了一遭儿，最后脱离时魂魄却又像被那只大手蛮横地塞回了躯壳，意识上的灼痛连带着心肝脾肺肾一同翻腾抽痛起来，而先前幻象割裂身体和意识的后遗症尚未褪去，程风甚至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口中还在不间断地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一身冷汗津津得几乎能叫衣服拧出水来。

“有鬼……有鬼！！”他含糊不清地喊叫，两股战战间有濡湿热意顺着裤腿向下蔓延，囚室中顿时弥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骚臭气味儿，“不，不……滚开！是你们活该去死！！……我没错，不是我的错……别来找我，滚啊！！”

他此刻端是心神俱乱，再无什么理智可言，沈钦便是趁热打铁，厉声逼问道:“当年沈家嫡子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联合外人暗害于他？！”

那原本不可一世的青年现下涕泗糊了一脸，面目狰狞扭曲尽显疯狂之态，而沈钦在说话时稍稍使了一点小手段，一字一句就如同惊雷一般灌入程风耳中，直震得他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便倒豆子般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那是他该死！”即便到了这种境况，那程风说起这事来却依旧理所当然得令人心生寒意，“嫡子又怎样，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罢了，凭什么独占那么多资源，他用倒是浪费了去，还不如拿来给我施用！”

“所以你就这样害了一条人命？！”顾翎前一刻还厌恶地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听闻此言登时有些不可置信，“你以为他死了，你就能得来他的资源么？！”

且不说原主一介凡人用不着也用不起修士的东西，他自己所拥有的“资源”至多也不过是凡俗间所能得成的荣华富贵罢了——总归不过是吃穿用度方面的东西，对于修士而言也就是些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鸡肋东西，犯得着程风为此谋害性命么？

顾翎只觉得这理由荒诞极了，她和原主素昧谋面，现下却真真切切为他所经受的一切感到不值来。

“我早看那小子不爽，正好遇见个要对付沈家的蠢货，我不过拿他和沈家一份换防时间来换资源罢了，最后还从对面身上多得个神通技法，又省得再浪费再时间去当他那劳什子跟班，有什么不好的？”程风被沈钦一句话一震，渐渐也从恐惧中挣脱些许，他眼中划过一抹心虚，并不敢再看沈钦，却还是强撑道，“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天道之子，想如何便是如何，杀个人又怎么了，反正又不是我来动手，那小子用命给我换些便利，便还算有些价值！”

“就算、就算你真是鬼那又怎样，就你原本那百十年的寿命，现下死了倒能修炼，难道不该感谢我么？！得亏是我帮了你一把，否则你哪有什么机会入道修仙？！”

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顾翎哪会听不出他话语中生硬转移之处究竟掩盖的是什么，再加之后来颠倒黑白厚颜无耻之词更是叫人作呕，在她不算短暂的人生中还是头一回这般强烈地厌恶一个人，事实上哪怕这人前头上前搭讪时的种种奇葩行径也不曾让她如此恶心过，可程风的所言所行已是全然打破了她的底线，更毋论对方算是她“老乡”的事实着实令她感到羞耻，是以作为半个当事人的沈钦尚且没什么反应，她就忍不住开了讽腔:

“天道之子？你还当真以为这世上特殊之人就独你一份不成？”顾翎冷笑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看在同是‘老乡’的面子上告诉你，上一个这般想着的，就连骨头都早烂在泥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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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