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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劫后余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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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这一夜的功夫, 余秋就没能歇下来。

孙斌情况反反复复, 根本就离不开人工通气。

余秋跟徐大夫还有护士三人一组,轮流给病人捏球囊, 就怕他缓不过来,人一下子没了。

年轻的兵哥哥双眼直勾勾, 一直默默地盯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他心里头到底有没有感慨人生不值得。

到了凌晨3:00的时候,再多的感慨也没用了, 因为孙斌突发室颤然后心跳骤停。

余秋大喊着除颤仪,护士却茫然:“什么除颤仪?”

还是徐大夫当机立断,直接捶击病人的胸前区,三次过后开始胸外按压。

余秋赶紧将球囊交给护士,做好接手的准备。两人轮流进行胸外按压, 一直忙活了两个轮回才把人抢救回来。

此后孙斌的情况始终不稳定。内科急诊科麻醉科等等, 几乎全院的大夫都来了。众人围着病床,一直在讨论他的病情。

孙斌的母亲几乎已经哭晕过去了,整个人瘫软在病房外头的走廊上。

要不是她的胸口还有起伏, 人们一眼看过去,真要以为她已经没了生命。

医生们讨论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维持住心跳呼吸,其他的都往后面排。

徐大夫问了最关键的问题:“阿托品是加量还是减量呢?”

病人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他都不晓得应当怎样调整用药量才对。

“加吧, 一把头拿住了才行。”周大夫皱着眉头,“不然后面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余秋辛辛苦苦地捏着球囊, 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观点:“会不会阿托品中毒呀?”

其实关于急性有机磷中毒中间期肌无力综合症,还有人提出过观点认为这其实是阿托品中毒所致。

因为早期就出现阿托品化的病人几乎没有人后面表现出肌无力症状,应用长托宁代替阿托品的患者也鲜少见此方面的报道,倒是已经应用大量阿托品却难以达到阿托品化的中毒病人,后面容易出现肌无力症状。

医生们再度陷入激烈的讨论。

医学是关于人体健康的科学是在无数病人身体上获得进步发展的。

国内开始使用有机磷农药,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情,相应的,治疗中毒病人也就是这十多年,病例数目相对有限,经验也有限。

这十几年的功夫又不比三四十年后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有限的治疗经验还难以大范围内流通交流,让彼此都获得进步。

这就导致了关于疾病的治疗,大家基本上还是凭借自己和周围同事积累起来的经验。如果既往没有相类似的病例做指导,医生往往会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

最后还是内科主任拍板做了决定:“先维持住呼吸跟心跳,阿托品先停停,观察效果看看。”无限好文,尽在()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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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巴朝着门口的方向,眉头紧锁,“我跟他家里人谈谈。一口气喝一大瓶敌敌畏,也不怕撑得慌。”

天色已经发灰,筋疲力尽的医生们散去。

徐大夫也招呼余秋:“回去躺会儿,吃过饭你还得上学去呢。”

余秋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孙斌,压低声音问:“徐老师,他……”

“不怎么办。”徐大夫面无表情,“这能怪得了谁,谁让他自己喝农药自杀呢。”

余秋看到孙斌的眼角流下了一颗泪。不知道是因为停了阿托品之后重新出现有机磷中毒的症状,还是他在深深地懊悔。

经过隔壁病房的时候,余秋看到红红的一点光。她皱着眉头伸进脑袋去,发现小伟居然还没睡。

因为害怕打扰到旁人,病房里头的灯关着。小小的男孩坐在床边,仍然一丝不苟地抓着艾灸条。

从昨晚到现在,他足足已经给自己的哥哥艾灸了8个小时。

那小小的一点红光,像是凝聚着兄弟俩的希望,又像是在燃烧着谁的生命。

余秋不得不压低声音开口催促小家伙:“可以了,欲速则不达,你赶紧睡一觉。”

小伟像是受惊一般,赶紧挪开艾条。刚好落下一节长长的烟灰。

小男孩腼腆的很:“没事,小秋大夫。”他脸上压抑不住喜悦的笑,“我哥哥今晚睡得可香了。他晚上放了好几个屁呢。”

余秋伸出手去,揉了揉少年的头顶,放缓声音道:“你哥哥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你要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以后你哥哥谁来照顾?”

少年这才应了声,掐灭了艾条,就在病房旁边铺上麻袋跟草席,然后闭上眼睛睡觉。

他实在是累坏了,余秋人还没有离开,他就打起了小呼噜。

余秋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叹气,小心翼翼合上病房门。

她再看看隔壁房间的孙斌,忍不住直摇头。

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啊,那些挣扎着求生的人拼尽一切只想活下去。那些以为可以肆意作贱自己生命的,真到了最后一刻,又要悔不当初。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又是平等的,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拥有一次。

余秋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事实上他完全高估了自己的纤细敏感。几年的医生生涯已经将她的心磨得无比粗糙,她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黑甜乡。

徐大夫倒没有惯着她,到点儿直接把她喊醒了。

再不起床,食堂真的只有洗锅水可以喝了。

余秋睁开眼睛,看着墙上的钟已经走向早上7:30,她赶紧冲去刷牙洗脸,然后赶在食堂关门前打到了最后一碗粥,拿了两个玉米棒子匆匆忙忙填进肚子里。

等她冲到卫校教室中,吕老师又开始带领大家朗读《纪念白求恩》。

不知道是不是余秋的错觉,她每念一句话,余秋都觉得她的眼睛狠狠剜着自己,好像文章当中被批判的人就是余秋一样。

倒霉的小秋大夫只得低眉敛目,谁让她连着两天都迟到,活生生的就是个典型的反面代表。

其实教室里头其他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跟着上夜班,哪有风平浪静一觉睡到天亮的道理,多多少少总会有事的。

晚上没睡好,白天自然就没有精神。不少人玩起了张飞的独门绝技,睁着眼睛睡觉,嘴巴一张一张的,谁也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大概正因为如此,吕老师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到最后,读完了《纪念白求恩》,她更是用教鞭敲着讲台,认真严肃地强调:“同志们,政治统帅业务,你们首先要端正好思想,搞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医生。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这最基本的道理还要我说吗?”

余秋听了差点没有扑哧笑出声,感觉现在的政治宣传可真是故意挑战人类的智商,黑得深沉。

她甚至怀疑这是在反讽,提出宣传策略的人是用故意违背人类逻辑的事情来提醒人们,他们相信了一切是多

么荒谬。

讲台上的吕老师翻开了自己手上的《赤脚医生培训教材》,大声朗诵上面的话:“我们遵照……林副主席教导说,毛泽东思想在任何工作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她念了一半,突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头,惊恐地将书翻了过来,才发现这是一本1970年6月版的《赤脚医生培训教材》。

要命啊,如果这本书在去年这个时候朗读,那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个时候林副主席还是指定的接

班人。

千不该万不该,去年9月份,林副主席不该叛逃啊。眼下全国都在批判叛徒,结果她还公然宣称林副主席。

教室里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吕老师脸色煞白,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

她死死抓着手里头的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教室里头静悄悄的,空气像是忘记了要流通,明明三伏天,却全都被冻在了原处。

赤脚医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脸上都闪烁着复杂微妙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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