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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冬去春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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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幽静的疏疏院落之中,一个身着素净道服的小小道童模样的孩子,正一手提着一张线条交错分明的棋盘,一手托着两个棋盒,面色慌乱地在廊下快速行走着。

道童小嘴微张,向外不住地吐着热气,看样子他确实是有些累了。

突然他扭头望向了屋外的天空,雨色绵绵,氤氲的雾气之中已是有些许光亮穿透了过来。

没来由的,他想起了昨日那个突然造访的客人,而师父招待他时,竟是拿出了自己都不曾品鉴浅山薄侧茶。那人的身份他无从知晓,但是想到师父对待那人的态度,他仍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了看手中那张白玉棋盘,毕竟是先王御赐,此物价值绝然不菲,所以他也自然明了,今日来的那人也定然是同昨日一般,是他担待不起的货色。

他来天枢处的日子并不算长,但也知道天枢处向来不涉党争,只直系于君上。故此很不受朝野权宦的待见,再加上自己的师父也并不爱凑什么热闹。所以平日里,莫要说什么贵客,就是求签的香客也是很少见的。

言念及此,道童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生怕是冲撞了来客。

```

长廊某处,有着两人,一站一坐,相对而立,中间正好空出了一条道。

坐着的那位,穿着一套朝服,其上所绣纹饰飞鱼而类蟒,头顶处亦有两角。腰后横挂着一把短刀,尖端处略显弧形。身前一柄长剑赫然挺立,一只厚实的大手直直地盖在剑柄之上,而另一手却是抚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骨节。

他似是有些心事,眉头微微蹙起,两眼无神地越过了前人的肩头,只呆呆地看着屋外的雨帘,不发一言。

而站起的那人,却是满脸的闲适,一身墨绿色的道袍,更是为其平添了几分世外之意。

只见他双手拢套在大袖之中,脖颈紧紧地缩着,满身缱绻,倚靠着柱子,嘴里幽幽地吐着白气。

“陈大人今日怎么也有闲工夫来我这儿坐坐?”道人扭动了几下身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怎么?太师来得,我就来不得吗?”坐着的那人仍是怔怔地出着神,并不看向他,只缓缓地说着。

“太师毕竟是老了,昨日朝会之后,不过才走了几步的路,就累得走不动道了,然后就非要到我这儿来讨了杯茶吃吃。”道人没有直接回答他,话锋一转,自顾自地又说道。

“只是吃茶?“那人转过了头,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道人,语气中毫无波澜,更像是一缕青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道人笑而不语,悄然避开了那人的目光,霎时,浑身便簇拥成了一团,眼波盈盈流转,静静的看着,

也不知到底是在看着那从不远处跑来的到道童,还是那道童身后的那座巍峨的高塔。

遥遥地,他朝着前人招了招手。道童眼前一阵的恍惚,心口一颤,脚底一滑,竟跌了一跤。棋盒滑落,两色的棋子散落了一地,而道童却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棋盘之上,面露惶恐,又不敢抬眼与道人对视,只低头不安地玩弄着手指。

一颗白净的棋子,圆润地在地板上滚动着,迎头直直地撞在了一只乌黑的靴子,原地转动了几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身着朝服的那人,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微微挪开了步子,低头看向那颗棋子。

道人看着这两人,一痴一呆,不禁有些莞尔。

走上前去,大袖一挥,伸出了一手摸了摸道童的小脑袋,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离去。

眼望着小道童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道人才回过了神,抽出那张棋盘摆在了那人面前,又俯首捻起一颗棋子,细细端详,幽幽地说道:

“茶叶确实没有了,但却不知大人可有兴致与贫道手谈一局?”

不待道人说完,那人已是收起了长剑,横放于膝前,一手捡起一只棋盒,语气依旧冷淡地说着:“求之不得。”

道人轻笑了一声,起身坐至栏杆上,又伸出了一手拂去了棋盘上的一些珠露。

“执白者先,那就请大人先行。”

“在下还有公事在身,就不遑多让了。”

“大人还请便。”

道人一语落定,啪的一声,一颗棋子已是稳稳地下在了棋盘某处,而白子也紧随而出。

黑子落,白子跟。黑子再落,白子再跟。

此后的数十手,不论道人下得再是缓慢,他面前的那人都是紧跟其后。

“雷厉风行,当真是大人的作风啊。不过贫道可就比不得你了,前面已是差了一目,这一子嘛,就更是要细细忖度一番了```”道人一手捻转着一颗棋子,一手扶住额头,作思量状。

“不过就是一局棋罢了,国师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技艺精湛的棋手,下定一步便须预见此后数十步,乃至百步。而所谓之大国手,更是能观出对弈之人的棋力,并以此看破棋局。如此手段,怎不能引人侧目?“道人反问道。

“那```国师可见几步?“那人似乎是来有了些兴致,又问道。

道人咧嘴一笑,冲着那人拱了拱手,洒然道:

“贫道虽不才,但在此局开始之初,我就已知晓```”

道人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那人也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叹了一口气,探手以请,无力地接道:

“愿闻其详。“

“此局,我并无任何胜算,而且是一败涂地。“道人落子天元,极为平淡地说道。

“难不成这便是你镇住天元的理由吗?“那人神色微动,侧过身子,目光依旧漠然。而那身上的飞鱼也随之腾跃。

“贫道不过是山间一野道,输也没什么好输的,不过是想赌上一把罢了。“

“一场明知是输的局,仍是要赌,国师不觉得亏了吗?“那人阴冷地问道。

道人把手中的一子重重地敲在了棋盘之上,蓦然正色地说道:

“你既然叫我一声国师,就该知晓其中利害,为人师者,再是不善言语,道理也都在自己心里,我想倒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那人不说话了,黯然垂下了头颅,细细思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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