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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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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记得他成为蝎王后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蝎揭留波,颇有南疆气息。

他还有一个名字,是后来的赵敬给取的,叫赵蝎儿。

赵敬,他的义父。在他一次外出杀人受重伤时救下了他,对他悉心照顾,又见他年纪轻轻满身旧伤,极为心疼之下便道:“我儿若非早逝,如今也当与你这般年纪相仿。既是你我有缘,我便倚老卖老认你做个义子,你可愿意?”

他怎会不愿?

他自小便看惯人情冷暖、人心叵测,身边连一个可信任之人都没有,睡梦之中还要防备他人的偷袭。而赵敬从一开始给他的便是毫无居心的全然温暖和关怀,恍惚之间他模糊想到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抱着他,笑意爽朗着:“小殊这般聪明伶俐,将来一定跟你爹我一样,成为一代大侠。”

然后他顺理成章成为了赵敬的义子,贪恋对方伪装出的慈父气息,处处迎合讨好,营造出父慈子孝的样子来,为他做尽杀人下毒的勾当。可他却忘了,因孩童时被巫师每日试各种药而失去大部分记忆,所以不记得赵敬是他的杀父仇人,不记得母亲惨死在所谓的武林正道的手上,不记得他家破人亡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源于他认贼作父的这个贼!

所有画面在刹那间如烟尘般破碎,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从高山上倾泻而下的皓皓大雪,将人整个吞入其中,不留一丝余地的把他掩埋在了死亡里。

心跳骤停的那一瞬间,靠在树下的人猛地睁开双眼,剧烈喘息地同时伸手摸上心口,感受着身体里心脏的有力跳动。

没死?

容殊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轻握成拳。

是热的。

自己不是在武库门前被大雪冲击而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不,不对。

容殊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里空无一物,没有赵敬给他的信物——琉璃甲心锁。

再看手背皮肤,也明显年轻了不少。

容殊环顾了四周一圈。这里分明是靠近西域的漠河镇野外,当年他成为赵敬义子后不久,得知西域附近有一个善于用毒的组织受人雇佣欲对五湖盟不利,便听命于赵敬亲自过来击杀这些人。

那时的赵敬还维持着一副大仁大义的救世面孔,只对高崇说是他自己想办法除去了这个组织,使得高崇对他自此更是推心置腹,却并不曾怜惜在这次击杀中身受重伤的义子蝎王。

容殊端详着自己细小伤口密布的手心和皮肤格外细嫩的手背,喃喃自语:“我又活了?”

不仅活了,时光还倒退了好几年。

“活了……”

容殊不由得笑了起来,眼睛里透出无限的欣喜若狂,“真的活了……居然是真的……”

低语间,眼底光芒缓缓淡去,有滔天的恨意伴随着泪光隐隐浮现。容殊出神般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上面密集的伤口是他从小吃尽苦头留下的,后来他本可以炼药去掉,却还是留着了。

“小殊……容殊。”容殊痴痴笑着,笑容却隐含着毁天灭地的恨与痛:“原来我有名字,叫容殊。而我这个混账不孝子,还忘了父母大仇,一辈子认贼做父……”

那真的是一辈子啊,到死他都没能记起自己的身世,没能给父亲容炫洗刷冤屈,没能让世人知道是那些正义人士逼死了母亲,没能让赵敬尝到该得的恶果。

他现在还记得武林大会时,温客行——他的甄衍哥哥是如何在整个江湖人士面前,为甄如玉夫妇的惨死讨回公道,可他呢?他那一生都干了什么?为赵敬鞍前马后,还处处与甄衍做对,甚至在武林大会人人声讨容炫时,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听着,好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容殊扶着树干起身,步伐却踉跄不稳差点重新跌回地上。原本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大,最后竟是彻底疯魔般狂笑出声,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顺着脸庞不断滚落。

“我这样的人,凭什么再活一次?我凭什么?”容殊放肆大笑,右手摸到后腰处抽出一把匕首,丝毫不见停留地往左手臂狠狠刺了下去,鲜血顿如水柱般飙出。

“我凭什么,凭什么再活一次?凭什么?凭什么?”每问一次,容殊便刺自己一下,血似下雨般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墨色的衣摆上渗开成湿润润的一片,又落在地上,很快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

将匕首反复刺下、拔出如此几次后,容殊终于褪了力气跪坐在地,微微弯腰低着头,也不理会鲜血淋漓的左手,只看着面前的黄土,好半晌涣散的眸子才勉强聚焦,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爹,娘,是孩儿不孝……你们怪我吧。”容殊轻轻闭眼,泪珠径直滴入血水之中。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容殊弯唇起笑,面容却极其扭曲,眼底含尽被冻住的恨,剜心刺骨,“赵敬,赵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一次,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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