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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洛氏(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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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 许是因为春雨绵绵,回汴京一途,孟西洲没再着急赶路, 而是放缓车程, 走走停停。

沈青青意外看到了苏冉的身影。

她的马车行在车队最后,甚至是在行李马车后。

这让沈青青稍稍放下心。

不过途中总会停下, 跟着苏冉的老嬷分领了粮食便去送给去立在人群外的苏冉。

小丫头依旧穿着亮色夹袄襦裙, 头戴红绳, 笑盈盈的看向旁人, 那满面天真烂漫的样子,让沈青青有种错觉, 仿佛那夜发生的事都是假的。

晚膳之时, 两人四目相对, 苏冉竟对着沈青青满是笑意的挥了挥手。

让她不禁起了层鸡皮疙瘩。

沈青青不知孟西洲有什么考量, 要把苏冉带回京。她从李炎那听来,这次案件的卷宗上,只填了霍段一个凶手。

后来, 沈青青想明白了。

大抵是因为苏冉身份不简单, 她是静贵妃亲哥哥的唯一血脉, 况且小孩行凶这种事, 说出去应该没人会信。

但她隐隐觉得, 一向掌控全局不容有失的孟西洲,不会真的放过这个小丫头的。

可她似乎错了,翌日一早, 其他几名大理寺的官员, 在回程的第二日, 不知什么原因, 提前往京城赶了。

他们一道带走了苏冉。

车队的人忽然少了大半,只剩下显国公府这一行人。

三月初五的汴京,烟雨蒙蒙。

今日下了早朝,文武百官面色皆是惨白惶恐,阒然无声地疾步离开正殿。

慧王谋逆之后不到一个月,皇帝再次在朝堂上龙颜大怒。

刑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郎官鲍殊刚递上去的折子不过片刻,便被皇帝重重扔了下来。

折子内容有关此次主考官礼部侍郎赵亭煜春闱舞弊,协同其他副考官,移花接木了糊名卷考生的个人信息,进而提拔自家门生或好友子女。

不过短短数百字的折子,却含了一张长达近百人的名单。

这一次,还未会审,皇帝便直接让负责此次春闱的礼部侍郎赵亭煜下了狱,交由大理寺负责。

太子疾步离开正宫不久,远远跟在身后的几人见四处无人,凑了过去,张内官眼疾手快,将几人拦在离太子树十步的地方,低声道:“各位大人请留步,隔墙有耳,殿下吩咐了,等半个时辰,在东宫一聚。”

仁明殿内。

获知皇帝殿前震怒时,赵皇后正在用膳,听内官来报,手一个没拿稳,瓷勺“啪嗒”一声落了地,一分为二。

赵亭煜是赵皇后兄长元平侯的嫡子,属于太子一系,年方二十九,入仕以来,一直在礼部任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前些年上一任礼部侍郎陆成玉辞官归乡,他才被扶了上去。

朝内无人不知,赵亭煜是太子的人,更是权倾朝野赵家的人。

如今不经宣判便诸直接下狱,可见皇帝这次是动了真怒。

“去,传嬴儿来见本宫。”

服侍赵皇后的徐嬷嬷是个老人,虽颔首应下,又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殿下上次提起过,让娘娘遇到大事不要立刻传唤殿下,只需耐心候着,殿下自会派人来传信如何应对。”

赵皇后猛地拍桌,“陛下都直接拿我们赵家人开刀了,还怎么耐心候着,不行,你亲自去请,若是请不来,捎几句话也是好的,嬴儿一向最是聪慧有主见的,绝不会坐以待毙。”

徐嬷嬷颔首,听赵皇后又问:“今日初几?”

“回娘娘的话,今日三月初五。”

赵皇后冷嗤一声,“我说怎么最近心神不宁,原是洛家那人的祭日要到了,怪不得犯冲!待你回来时,去钦天监寻样安神的法器回来。”

徐嬷嬷颔首,小步离开。

*

一行车队压过湿滑的青石板,映出斑驳倒影。

马车有节奏的晃晃悠悠,沈青青终是抱着书卷看乏了,倚在马车一角,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场景与人,沈青青都没有见过。

世界像是褪了层色,泛着灰。

应是盛夏炎炎,百花盛开。

一位少女踮着脚尖,正仰头用鼻尖轻轻扫过开绽的芙蓉。

少女容貌脱尘,带着些许稚嫩,一身华丽的丝质襦裙衬着腰肢纤弱,肩身如刻,第二眼,沈青青便知道,这女子必然出身不俗。

倏地,花园中假山走出一人,少年身姿挺拔,浓眉大眼,清隽俊美,绝对是个招女子喜爱的皮囊,他一身华服加身,举止间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与贵气。

沈青青见那人从袖笼中掏出个小桥精致的布袋,悄声走向专心赏花少女。

不知怎么,沈青青忽而觉得,孟西洲的气质同那男子有些像。

少年走到少女身后,笑盈盈的拎着布袋悬在少女面前。

“懋哥哥?”少女一直在等他,见到布袋的那一刻并未被惊吓,反而是漾着笑意转身。

“瑜儿妹妹在做什么呢?”少年笑着,看她额间满是汗珠,先是递给她个干帕子,后从腰身又解下一只水壶递过去,“是我不好,让妹妹等了这样久。”

“没有,瞧那芙蓉开的多好,夏日就属这时最喜人了。”少女将腰间的兜子解下递给他,里面沉甸甸的,半只弹弓露了出来,随后她接过水壶饮了一口,擦了擦嘴问:“可是老师课业繁忙?”

“不忙,就是拖了会儿堂。”少年领着少女走去树荫下坐着,继续道,“有东宫那位哥哥顶着,太师怎么都不会为难到我的。”

少女捋了捋发丝,不知是不是天气太过炎热,脸倏地红了起来。

两人聊了片刻,少年终是耐不住性子,拎起方才那个布袋,问:“瑜儿妹妹就不想知道袋子里放的是什么么?”

少女圆眼微眨,顺着他的话问:“是什么?”

少年将布袋猛地塞进她手中,而后红着脸飞快起身,“你、你打开就知道了,这是你的生辰礼物,我先去校场了,一会儿晚了又要挨骂。”

少年身影如风,一眨眼的功夫,就剩个虚晃在花草中的点。

少女解开布袋一瞧。

一对翠的发亮的翡翠手镯映入眼帘。

“沈娘子!快醒醒!”娇云满是急切扯着沈青青,见她终于睁开了眼。

沈青青睁眼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混杂着马儿痛苦的嘶鸣。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沈青青抬手撩开幔帘一角,数十步外,黑压压的一片人正刀剑相搏。

一地的血、残肢、落叶。

沈青青脑子嗡的一声。

眼前恍恍闪过个画面。

那个梦。

她在林间拼命地跑,身后有许多人在呐喊,搜寻。

她深吸口气,回神暗道不妙。

当下这情况,怕是孟西洲又遇刺了?

可惜昨日大部分大理寺随行侍卫都随着其他几位官员回京,此刻在场的都是显国公府的侍卫。

这时娇云凑在她耳边道:“像是遇到山匪,沈娘子您怎么了,方才叫都叫不醒,是不是身子不爽利?”

此时情况紧急,沈青青哪儿有时间回忆方才那个梦,心都跟着马车外的叫喊提到嗓子眼了。

突然,幔帐被猛地掀开。

来人是李炎。

他前襟挂着数道血痕,娇云瞧见的一瞬间,立刻扑过去问:“李哥可有受伤?”

“不是我的血。”李炎面色凝重,扭向沈青青道:“娘子速速随我下马车,对方人多势众,需要赶紧撤离。”

“世子呢?”沈青青念着阿洲,刚才就没见到他。

“爷让娘子先走,您快赶紧跟我走吧。”

孟西洲会让她先走?

她才不信。

但即便是李炎自作主张,来救她,沈青青也不走。

这时哪里还分什么阿洲孟西洲,沈青青只想那人平安无恙。

这时,听马车外一声怒吼,“今日本官不杀生,若还不识相想留下的,就休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沈青青顺着那声音瞧去,孟西洲正持剑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他今日穿了身素白长袍,可见之处皆已被染成血色。

只这一瞥,沈青青的小脸立刻被吓得惨白。

阿洲他……每次都是这样九死一生么。

沈青青蹙着眉,紧抓着马车内的窗子,摇了摇头,“我不走,你去守着你家世子去。”

李炎气急,怎么关键时刻,一向温顺乖巧的沈娘子变得这么倔。

“是爷让我带沈娘子走的,既然娘子不肯走,那属下只好冒犯了!”

他断不能让沈娘子留在这分爷的心,方才遇到山匪,爷就让他来送走沈娘子,是他一定要坚持守着爷,这才耽搁了时辰。

说着,沈青青见李炎真要抓她,立刻妥协,拉着娇云下了马车。

目及之处,刀光剑影,她虽双腿发软,目光却一寸都离不开孟西洲那处。

李炎看她不放心爷,劝慰道:“沈娘子,速速同我走吧,这里离雁鸣观不远了,待送你们上了小路,我还得回来帮爷呢。”

“好。”沈青青迅速敛起惊慌之色,赶忙同李炎撤进灌木之中。

她半途嫌襦裙费事,总刮树枝,便弯腰绾起大半。

“娇云,你也绾好,这样跑得快些。”她忽略掉李炎眸色中的惊诧,跨着大步向山上跑去。

不过多时,眼前出现条青石小路,沈青青停下脚步,扭身问:“李大人,前面那条可是通往雁鸣观的小路?若是的话,李大人速速回去帮世子吧,我同娇云两人自己去就行。”

李炎颔首,将佩刀递给沈青青,却被婉拒。

“大人的佩刀我拿不动的,若有匕首,留下就好,我想山匪此时也都集中在世子那,即便不带武器,也没事的。”

李炎被她提醒,赶忙从腰间借下把匕首递过去。

“沈娘子拿好,娇云,万事保护好娘子安危。”

“嗯!”娇云眼中漾着水汽,盯着李炎没入灌木丛中才回身。

沈青青淡淡一笑,抬手为娇云拢了拢额间跑散了的碎发。

“一直以为你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样,原是心里早就装了人的。”

娇云红着眼,小心思就这样被沈青青当面戳破,她忽而鼻子一酸,一把抱住沈青青的腰身哭道:“沈娘子,我没那个意思,就是担心李哥跟世子会受伤,呜呜。”

“傻丫头,你们一起长大,他有什么本事你不清楚么,他同世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沈青青说罢,稳了稳心神,拉着还在哭鼻子的娇云,匆匆往山上赶去。

雁鸣观不大,远远看去青山古刹,白雾萦绕,让沈青青慌乱的心神安宁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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