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管与教(1 / 2)
程丹若喝完半盏茶, 下定决心:“我觉得,不能这么办。”
谢玄英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惊讶地看向她。
她重复了遍:“这事, 不能这么办。”
谢玄英立时问:“那你怎么想?”
“马可以买,但作为交换, 他必须帮你做几件事,这是报酬, 不是赔礼——婚事是他自己要闹腾,同你有什么关系?当年难道是你去找魏家说亲事的吗?”
谢玄英以最快的速度澄清:“没有的事。”
“听你的。”他表态, 而后试探地问,“今后家中的账……”
程丹若犹豫了下:“我还没想好, 不然, 婚前的各算各, 婚后的放一起?”
“你的嫁妆, 自然是你自己管。”谢玄英没有置评,只提醒,“通常人家, 家里的钱财,都是主母打理。”
程丹若不信:“你父亲好像……”
谢玄英:“呃。”侯府的情况比较复杂,柳氏管公中的开销,家里各地的收益也归入公中, 但他知道, 父亲别有财路, 具体多少,柳氏和他都不清楚。
“家里是家里, 我们是我们。”他说, “我没有什么可瞒你的。”
程丹若和他商量:“不如这样, 你的家底中,宅子、铺子、田产,都归到公中,现银归你随意花销,我不过问。我的嫁妆里,你给我的海宁的田产,我也归到公中,剩余的归我花用,你也不要过问。”
谢玄英摇头拒绝:“海宁的田是你的嫁妆,你好生收着,不要动。”
婚前赠予,算个人财产也行。她犹豫地点头,征询道:“那就先这样?”
“先这样吧。”欲速则不达,谢玄英已经知足,丹娘愿意过问钱财,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反正以后管着管着,就顺理成章了。
“对了,就算是这样,每个月,你还是要分我一半的俸禄。”程丹若强调,“这点不能变。”
谢玄英好奇:“这才多少银子,你有何用?”
她道:“一半归到公中,一半当私房钱。”
“这又是什么缘故?”
程丹若道:“一半的俸禄是我的工钱,但你我成亲,我挣的钱,有你一半,所以归入公中。”
她有两个差事:长宝暖纺织局的负责人(司彩),谢氏集团子公司行政总监(谢三奶奶),拿两份工钱,天经地义。
这就不奢望古人能理解了。
然而,谢玄英瞧了她一会儿,反问:“既然成亲了,谁挣的都有一半,我本来就该给你一半,为什么又是工钱?”
“啊。”程丹若猝不及防,被他绕了进去,蹙眉思考,“是吗?”
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刻,谢玄英看了许久,方才握拳放到唇边,假咳两声,遮住嘴角的弧度:“不提了,说说四弟的事。”
程丹若回神,想了想,问道:“你若对四弟狠不下心,要不要我替你出面?”
“不必。”谢玄英思路清晰,“家中的事,你全都推到我身上,给母亲的回信也须说是我的意思,我们骨肉兄弟,争吵也就一时,不可累你难做。”
程丹若也是客气一下,闻言欣然道:“好极。”
鼓励他,“既然下定决心,便坚持到底。”
谢玄英叹口气,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次日。
谢其蔚果然过来见他,问:“我的马怎么牵走了?”
“那是我的马。”谢玄英不咸不淡地说。
谢其蔚笑了:“兄长不是有冬夜雪了?那可是贡马,还看得上我挑的?”
“那匹是公马,还未煽过,拿来配种也好。”谢玄英翻阅手边公文,“有什么问题?”
谢其蔚道:“这是我挑的马。”
谢玄英朝他顿首:“眼光不错。”
“多谢兄长。”谢其蔚扯扯嘴角,跟着道,“配完种能给我了吧?我明天想骑出去逛逛。”
谢玄英头也不抬地说:“借你骑两日自是不成问题。”
听到这里,谢其蔚再也没忍住:“三哥这是何意?这马不是我的吗?”
“你把银子给我,就是你的。”谢玄英平静道,“四弟,你不会是想我把这马送给你吧?”
谢其蔚愕然。
他从前问这个三哥要东西,没有要不到的,不解又愤怒:“你我亲兄弟,竟如此计较?”
“你已经大了,母亲写信来,让我好生教你。”谢玄英正色道,“四弟,无功不受禄,我若无缘无故赠你好马,母亲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孝道大过天。
无论谢其蔚对柳氏有多么不满,他都绝无可能对生母口出怨言,憋半天说:“你说送我,母亲怎么可能怪罪?”
提起此事,难免愤愤,“母亲什么时候怪过你?你可是她的宝贝,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谢玄英抿住唇角,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永远不知道,能够活在母亲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长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没有宫廷的压抑规矩,没有帝王的喜怒无常,没有战战兢兢的侍立。
在宫里,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能哭、不能闹、不能发脾气,要微微笑。
在这一刻,谢玄英很想起身,冷冷质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宫吗?你以为这是好事?
当年,谢皇后想要一个儿子,但皇帝不想要谢家做外戚。自谢皇后有孕,两人关系便降至冰点,荣安公主出生后,皇帝才恢复对谢家的荣宠。
母亲带他进宫探望皇后,皇帝故意说,荣安虽然没有亲兄长,但表兄亦好,遂他留在宫中,美其名曰陪伴公主,实则是告诉谢家,他不会再给皇后一个儿子,但依旧会恩重谢家。
少年夫妻,抵不过帝王心思。
谢皇后见到他,就想到今后再也没有生子的可能,能有什么好脸色?没多久,他就被送出宫。
他也以为结束了。然而,皇后的怨恨,很快为帝王所察,夫妻渐行渐远。
父亲又将他送进宫中,代替襁褓中的荣安,去弥合帝后间的裂痕。
他还未学会怎么做一个儿子,就要先学会做臣子。
个中苦楚,个中委屈,谢玄英着实不想再提及。
哪怕是对亲弟弟。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都过去了。
他做出这样的牺牲,为的也就是母亲、兄弟、姊妹,能够在侯府平安富贵。
“总之,”他深吸口气,“你要马,可以,帮我做几件事。明日我要去……”
话还没有说完,谢其蔚就冷下脸:“三哥,我可不是你的属下,凭什么听你命令做事?马不给就算了,谁稀罕。”
说罢,拂袖而走。
谢玄英的脸色顿时铁青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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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下半截,程丹若就一直在被谢其蔚刷新三观。
她接触的年轻男性有限,陈知孝迂腐,王五平庸,曹四挺正常的,晏广一心投身水利,总得来说,不算太糟糕。
可谢其蔚向她展示了,什么叫勋贵子弟。
他在大街上纵马,险些踏伤百姓。
与人斗犬,输了以后,逼恶犬啃食养犬之人,最后,狗死了,人被送进医馆。
在勾栏看戏,因为戏子言语不够恭敬,他就拿马鞭抽人家。
前两次,都是谢玄英去收拾得烂摊子,最后一次他不在,下人报给程丹若,她放下笔就骑马赶了过去。
勾栏门口,身穿粉袍的戏子还未卸去油彩,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着朝谢其蔚磕头:“贵人饶命、饶命……”
谢其蔚拎起茶壶,倒了一碗滚烫的油茶,抬抬下巴:“喝了就放过你。”
旁边戏班的老板苦苦哀求:“大人,他是唱戏的,这碗喝下去,嗓子就毁了啊。”
“喝不喝?不喝继续打。”谢其蔚冷冷道。
程丹若血压立马升高。她深吸口气:“四弟好大的威风。”
谢其蔚看见是她,倒也知道规矩,起身敷衍一揖:“原来是三嫂。”
“是啊,我是你嫂子。”程丹若冷笑一声,当机立断,“还不让四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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