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 少年人 惨痛的代价(1 / 2)
祝灥离家出走的第一天,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层层套娃,先瞒住田太后,再借满太监之手半隐藏身份,最后利用董千户畅通无阻地离开了京城。
外头的世界和他想的大不相同,但京城繁华之地,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城郊也不算冷僻。
他在天黑时找到一处庄子,打听了得知是薛尚书家的,便使钱借住。
庄子的管事不认得他,可见他打扮富贵,知道大有来历,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还端出热水茶饭,供他吃穿休息。
而祝灥衣食不缺,顿时安心,感觉外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两个小太监怎么劝,他都不肯回去。
次日一早,他用过茶饭,拿钱买了两匹马,再次赶路。
这回不太巧,碰见了永春侯府的大爷,对方将信将疑地叫了声“大公子”,把他吓得够呛,拼命挥鞭跑路。
一气儿跑了老远,行人渐少才放慢速度。
他翻出舆图,对照认路。
这事也很顺利,皇帝看的舆图详尽无比,山川溪流村庄都有标记,他甚至找准了位置,朝大军驻扎地赶去。
可惜的是,好运气总是会用完的。
祝灥一路太过顺利,离宫的谨慎就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他看到一头鹿,想起猎鹿之说,兴致勃勃地追赶了一阵,最后发现董千户的佩弓就是垃圾,压根不好用,这才无奈放弃。
期间,两个小太监又跪下来求他,他兴头没过,依旧不许,但也怕太黑了不好借宿,及时转回官道。
可驿站本就是按照路程定的,他在半道浪费太多时间,天黑之际,赶不到预定的地点,被迫露宿野外。
“这么热的天,住野外不要紧,我们多点些火把赶狼就是了。”祝灥像模像样地分析。
两个小太监一听,虽然不安,可也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他们都是七八岁就入宫,且都是被父母亲长送去阉割的,随后就被统一送进宫里培训,知道怎么伺候主子衣食住行,怎么讨好打点,可对野外生活一无所知,比祝灥还无知。
想到现在是初秋,秋老虎还没过,晚上他们窝在低矮的屋里,经常热得整夜翻身不止,就觉得小皇帝说得也有道理。
而祝灥见他们呐呐,心中不免得意。
他之所以选择这两个小太监伺候,而不是更有经验的中年太监,就是怕他们管东管西。两小太监就不同了,几乎和他一起长大,忠心耿耿,一心靠他,和母后、姨母都不亲近。
祝灥在宫里待了十五年,学到最重要的经验就是——欲成大事,须有自己人。
现在,他是能做主的人了。
他们选了一处避风地,捡柴火点火。其中一个小太监还拿出水囊,到不远处的泉眼取水,这是他早晨问庄子里的人要的,这会儿果然派上用场。
另一个小太监则从怀里掏出干粮,是他昨晚使钱叫庄头婆娘烤的饼子。
祝灥喝着泉水,咬着干饼,不太满意:“打点猎物烤着吃。”
“奴婢会做陷阱。”一个小太监说,他进宫前,跟父亲进过山,打猎不会,设陷阱抓野兔还是做过的。
祝灥大喜:“快去。”
“欸。”他乐颠颠去了。
另一个抓耳挠腮,却实在没本事,只好摘下树叶,替祝灥扇风赶蚊子。
祝灥渐渐感受到野外的恶劣,可正兴头上,看什么都新鲜,并未恼怒,反而拿了树枝扒拉地上的虫蚁。
夜色浓郁,风穿过山林,发出鬼魅似的嚎叫。
祝灥有点害怕了,问:“他怎的还不回来?别是给狼吃了。”
“天黑,路不好走。”小太监轻声说,“这边离官道近得很,应该没有狼。”
祝灥略微安心。
又过了会儿,异响更清晰,冷风穿过树枝,将火焰卷如狂魔乱舞。
祝灥打了个喷嚏,靠近火堆取暖。
但风只是前兆,很快,淅淅沥沥的雨滴洒落,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祝灥不讨厌夏天的雨水,幼年时,他总在西苑的水阁看鱼,望着水面下不断浮起的鱼儿拍掌大笑。
夏天的雨有什么可怕的呢?
凉快,舒畅,迅疾,哗啦啦下来,倏忽就走,干干脆脆。
但在野外,暴雨不再是解暑的良药,而是变成了雪上加霜的意外。
火堆很快熄灭了,祝灥躲到最大的树冠下避雨。
小太监道:“陛下,一会儿打雷可不能站在树下头。”
“为何?”祝灥露出少年人的胆怯,语气反而更迫人了。
小太监道:“奴婢入宫的时候,爷爷们教过,好像是程夫人说的,打雷的时候不能躲树下头,要把门窗关紧,别在外头走。”
祝灥畏惧程丹若,却也信服她的能耐。
从小到大,母后解决不了的事很多,姨母干不成的事很少。
“那怎么办?”他傻眼。
小太监也不知道。
这么大的雨,在外头另寻地方肯定会淋湿,那多半会感染风寒,可若干等着,万一打雷就很难办了。
两人都没主意,站在树下干等。
雷一直没有落下,雨水落了小半个时辰,慢慢也稀疏了。
子时左右,雨停了。
祝灥的鞋子和衣服都湿透,冷得直打哆嗦。
他踢了小太监一脚:“点火,冷死朕了。”
小太监跌跌撞撞,不止是脚滑还是怎么回事,忽然“噗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磨蹭什么?”祝灥不耐烦,“快起来。”
小太监浑身哆嗦着,却怎么都爬不起来。
方才他一直挡在风口,替祝灥遮住了大半的冷风,虽然没有淋到太多雨,可风也会造成失温。
毫无疑问,他的体温已经跌到了35°以下,极其危险。
但祝灥不知道,一个小太监去了就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跑了,另一个突然在他面前倒下,像被鬼扑了似的。
他烦躁、寒冷也害怕。
“快起来。”他用力踹人。
小太监含含糊糊地说:“陛下……”
“干什么?起来!”祝灥怕了,连胜催促,“你被鬼迷了?”
“冷,好冷……”小太监冷颤不止,牙齿咯咯作响,“火!火!”
祝灥吓蒙了。
他没遇见过失温冻死,更不知道怎么解决,总不能让他把衣服脱下来给小太监穿上吧?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点火,可火堆的柴全被雨淋湿,火折子在哪儿也不知道。
傻傻地站立片刻,冷风呼啸,他也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颤。
好冷……怎么夏天还会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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