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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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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闻修虽然说要检查, 但明天毕竟还有工作,他们晚上躺在床上聊了会儿天,就各自睡去了。

休息了一天, 程立雪状态终于调整了过来。每天按部就班的拍着电影,虽然和罗元杰还有差距,但也渐渐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又过了小半个月, 罗元杰终于出院了。

当时程立雪已经3天没洗头,长发胡乱绑了个马尾, 因为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之前活泼开朗的女孩儿变得紧绷又压抑。

因为一个道具出了问题耽误拍摄进度, 她沉着脸, 把一米八几的道具组组长骂得抬不起头。

程立雪发了一通火, 本来还在生气,抬头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不敢相信,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门口的人冲她笑了一下。

程立雪这才意识到是真的, 眼眶顿时就红了。

“师父,您瘦了好多。”

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罗元杰衣服底下空空荡荡的, 精神看上去到还不错, 因为清瘦显出了几分硬朗。

“这些天辛苦你了,”罗元杰走了过来,依旧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态度,“第一次管这么大个剧组, 还习惯吗?”

“嗯,”程立雪点点头, “大家都很配合。”

小姑娘第一次掌镜, 哪儿能真的一帆风顺。他刚进来时, 还听到工作人员埋怨副导演好凶。

但这也无可奈何,女孩儿做导演本就有性别劣势,而且程立雪年纪太小了,又没有什么名气,不凶一点根本压不住这些人。

但既然她不说,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罗元杰拿过今天的分镜稿,低头看了一眼:“拍到哪儿了?”

程立雪立刻把进度告诉了他。

这是白景年出国前,和唐风的最后一次见面。

从涠海岛回来后,白景年就一直在抗拒着分离的到来。

他一直没告诉唐风,9月份他就要去国外读书了。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分开就是结束。

但不管他多珍惜,日子就像是手里的沙粒,总会一点点从指缝中偷偷溜走。

8月底,唐风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我、我其实还没想要不要去,”长久以来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被揭穿,白景年瞬间慌乱起来,“所以我才没告诉你,我不是故意……”

“嘘,我不是怪你。”唐风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你可以早点让我知道这件事,我还可以和你一起做准备工作。”

“准备工作?”白景年兀地睁大双眼,吃惊的看着唐风,“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吗?”

“为什么要分手?”唐风眯起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罕见的沉了脸,“你觉得你去国外,我就要和你分手了?”

白景年不吭声。

“还是你想和我分开了?”唐风问他。

“怎么可能!”白景年脱口而出。

“那你还担心什么?”唐风徐徐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是异地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难道你不在我身边,我的爱就没有了吗?我爱你,哪怕隔着全世界,我都会去见你。”

白景年愣愣的看着唐风,整颗心脏都酸酸软软的,仿佛被泡在一汪温泉中。他从来没有想到,唐风竟然如此支持他。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正被人爱着。白景年鼻尖一阵发酸,强行忍住了心头的哽咽。

“别担心,事情没你想象中那么难,你有寒暑假,假期你可以回来。而我工作时间自由,我也会尽量去找你。”见白景年依旧呆呆的看着他,唐风顿了顿,直接道,“你要是再不放心,我可以辞了美术大学特聘教授的职位,和你一起出国……”

“不用!”白景年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慌张道,“你用不着为我牺牲那么多,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就已经够了。”

“那你还跟不跟我闹别扭?”唐风捏了捏他鼻尖。

“不了……”白景年不好意思低下头,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此后,二人便开始了异地分居。

他们往返于大洋彼岸,见面的时间少了,但每次见面都和热恋期时一样甜蜜。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有一天,唐风突然说想在乡下建一栋房子。

唐风在郊区有一栋老宅,传到他这一辈时已经荒废。由于多年没人打理,房屋在一个暴雨天里垮塌了,老家的人联系他修缮,唐风回想起当初和白景年在涠海岛的日子,觉得还不如自己修一栋小别墅。

他把这个主意告诉了白景年,后者很干脆的同意了。

对白景年来说,这不仅仅是建一栋房子,更像是得不到世俗承认的两个人,通过这种委婉的方式建起属于他们的家。

再次放假回来时,白景年整个人都扑在了那栋房子上。他们一起规划设计,和建筑工人一起帮工,偶尔闲暇,就互相靠在一起,想象这栋房子完工的时候。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也是快乐的。

整整一年,房屋的修建和装修终于完成。

屋外外有一个巨大的花园,前院铺满水泥做车库,只种了一棵手腕那么细的槐树苗。

后院的花园倒是费了大心思,白景年兴致勃勃地要种枇杷树,唐风同意了他的建议,可惜当年冬天就被冻死了。

建筑主体部分,一楼是餐厅、厨房以及会客区,二楼除了承重墙外完全打通,一半是唐风的画室,一半是白景年的工作区。三楼有两个房间,除了他们住的主卧外就只有一间客房。

从设计之初就没打算招待客人,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天地。

房子盖好的那一天,唐风给白景年打了个越洋电话。

也就是这年,白景年完成了一部个人独立电影,并在海外拿了一个重要奖项。时隔四年,白景年终于开始在明星云集的好莱坞崭露头角。

电话里,白景年把自己的成绩告诉了唐风,并且兴致勃勃的表示,他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当时的他们是那么幸福,没有人料到,意外会在这个时候降临。

……

因为要拍摄建筑过程,这栋别墅是按照按罗元杰老宅1:1的比例在片场复刻而成。

房子建好的那一天,罗元杰在片场呆了很久很久。

过了一会儿,他背过人抹了一把眼泪,又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

谢心浅收回视线,鼻头有些发酸。

不知何时,他变得害怕起来。害怕走到故事的结束。

厉闻修安静的陪在他身旁,沉默又可靠的对他说:“别怕。”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11月底,拍摄半年之久的《夏日长》终于迎来杀青。

最后一场是谢心浅的哭戏,亦是整部片子的重头戏。故事在这里进入最后一次转折,并彻底走向了一个不可更改的结局。

开拍前,谢心浅已经酝酿了很久的情绪,很自然就进入了白景年的内心。

情绪是一点点涌现的。

刚开始他还能接收到外界的讯息,然而很快,他就注意不到镜头和机器的存在了,连飘落在他身上的雪花也无法感知。

他沉浸在痛失爱人的情绪中。

从深爱到剥离,从依恋到丧失,所有情绪呼啸着穿过他的身体,恍若五脏俱焚。

这就是当初罗元杰的感受吗?

悲伤最开始只是浅浅的,一如森林中的涓涓细流,紧接着是暴雨后的小溪,然后是咆哮奔腾的江河,到最后,悲伤如同海啸一般淹没他的神志。

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了。

谢心浅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哭泣。

最初,他只是无声落泪,然后他耸动双肩,发出了无法抑制的抽泣,紧接着,他的哭声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悲伤,最后他仰起头,发出了几乎要呕出心脏的嚎啕哭声。

面对这样一张痛哭的脸,没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

在场众人无一不动容落泪,只有罗元杰冷静的盯着监视器,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机器。

拍摄结束,工作人员纷纷低头擦泪,罗元杰却只是看着监视器中的回放,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程立雪意识到不对劲,喊了一声“师父”。

仿佛人偶瞬间回魂,罗元杰胸膛发出一阵颤抖,在众目睽睽之下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师父!!”程立雪冲过去搂住他,更多的人冲了过来。

“这一镜,可以……”罗元杰艰难的留下这句话,便彻底病倒了。

谢心浅这才得知,原来罗元杰已经病得那么严重了。

所以程立雪在轮渡上还要工作,所以剪辑组才要加班加点剪片子,所以剧组才加快了拍摄进度……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以为,这竟然真的是一个小小的感冒。

谢心浅闭上眼,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

只是他刚才哭了太久,现在双眼已经干涩,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缓慢转过头,双眼空洞的看向厉闻修:“导演他……”

仿佛心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厉闻修一把把谢心浅紧紧搂进怀里,好一半响才道:“他得了癌症。”

谢心浅一怔,冷风吹进他睁大的眼,又涩又疼。

当天下午,罗元杰被送进医院接受治疗,主创团队亦纷纷前往医院作伴。经过8个小时的抢救后,罗元杰病情终于稳定下来。

来不及休息,程立雪又立即带着剪辑组的人剪片。

翌日上午,厉闻修联系到了一位治疗系异能者。

“不行。”听完罗元杰的情况后,这位A级治疗者摇了摇头,“我们治疗都是等价交换,治疗绝症病人的代价,就算是罗元杰也无法支付。”

时隔半年,厉闻修再次听到了同样的答案。

一切办法都用尽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一月上旬,经过剪辑组两个月不眠不休的工作,《夏日长》初版终于剪辑完成。

那天是个大晴天,冬日阳光温暖耀眼,罗元杰罕见的恢复了精神,还给他们提了一些剪辑意见。

一月中旬,《夏日长》最终版剪辑完成。

这种片子注定无法在国内公映,剧组虽然送了片子给广电审核,却也只是单纯的走流程,没有抱任何希望。

计划最初,剧组本打算参加明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却没想到罗元杰情况已经变得这么糟糕。那一个月里,思瑞传媒的所有高层都在各处奔走,积极和国外影院沟通上映。

但国外效率太低了,流程能拖好几个月,而罗元杰身体每况日下,他们最没有的就是时间。

束手无策之际,却没想到国内竟然峰回路转,出现了转机。

“鉴于罗元杰导演对华语电影做出的突出贡献,且《夏日长》影片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经过广电协商后,破例允许《夏日长》在国内公映,但要做好分级措施,以及不能有过于暴露的镜头。”

这个消息不啻于救人于水火之中,整个剧组迅速行动起来,只花了7天就走完了影片修改和审批程序。

1月20日,腊月二十九这天,《夏日长》在京市举行首映仪式,并将于正月初一全国公映。

首映仪式当天,谢心浅和厉闻修以及其余主创团队出席现场。活动没有邀请赞助,能省的流程都省了,明星打扮也低调朴素,仿佛真的只是来看一场电影。

进场速度很快,影院座位陆续座满,四周灯光暗淡下来,电影即将开始播放。

程立雪穿着一身黑西装坐在台下,面容凝重肃穆,她左手边空了一个座位,是留给还在医院的罗元杰,右手边是同样穿着黑西装的厉闻修和谢心浅。

开播前,程立雪接到了一个电话,挂断电话后,她整个人状态都不对了,连首映式都不顾就要起身离开。

厉闻修一把按住了她:“你去哪儿?”

程立雪浑身都在抖,好一半响才挤出一句话:“师父……师父他被送进了急救室……”

厉闻修瞳孔骤缩,左手却依旧按着程立雪胳膊,手背因为用力暴出青筋。

“你不能走,你走了这部电影怎么办?到时候谁上台做导演陈述?谁又能知道,罗老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

程立雪的表情从慌张到茫然,从急切到悲伤。僵持片刻后,她重新跌坐在座位上,掩面哭泣:“那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医生,现在过去也没用。”厉闻修沉声道,“你是他徒弟,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守在这里,然后帮罗导完成他心愿的最后一个环节。”

“这是只有他徒弟才能做到的事情。”

程立雪抿了抿唇,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厉闻修说得没错,她现在去医院也没用,她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完成。

年轻的女孩儿仰起头,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大银幕。

下午2点,《夏日长》首映仪式正式开始。

最先是分级提示:本电影包含小众情感等元素,建议18岁以上观众观看。

字幕淡去,第一幕缓缓出现在荧幕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槐树,在初夏的阳光中开出一树繁花。

二楼窗户旁,一位50来岁的男人正看着花朵出神。他对面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女生,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窗外的槐花,又抬头看了眼墙上那副画,好奇的问:“师父,这幅画就是画的这棵树吗?”

男人缓缓点头。

“可为什么树长得不一样啊?”女生有些纳闷。

镜头挪到了墙上的那幅画上,虽然院子和建筑一样,画里的树也在开花,可是树形和院子里的那棵区别很大,上面还有一片暗红的阴影,仿佛被弄脏了一般。

男人沉默了很久,这才说道:“因为这是30年前的画。”

“30年前?”女生惊讶的睁大眼睛。

男人却不再回答,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幅画上,仿佛要透过这幅画,看到30年前过去的自己。

窗外的风声大了起来,伴随着哗哗的海浪声。

镜头从院子里切换到了熙熙攘攘的码头,32年前,还是导演系大学生的白景年背着背包挤下轮渡,周围人声喧嚣,海风烈烈,码头旁边挂着个褪色的指示牌,上面写着“涠海岛”三个大字。

年轻的白景年寄住在导师荒废的别墅里,没日没夜的穿梭在海岛中寻找灵感。

他拍摄海浪拍打礁石,狂风吹拂树林,渔民在教堂参拜,死在沙滩上海鱼……

他镜头中的世界日渐丰富,但依旧不够鲜活。

直到一个暴雨天,他在这栋别墅里遇见了一位新房客——青年画家唐风。

电影画面从这里变得明媚起来。

碧蓝的海水,透彻的天空,艳丽的三角梅……

在这个荒凉而浪漫的海岛上,他们小心翼翼地试探,求证,终于在七夕这天一吻定情。

那段日子里,仿佛连空气都是甜蜜的。

哪怕后来离开涠海岛,哪怕后来白景年出国,他们依旧坚守着这一份珍贵的感情。

当乡下房子建好的那一刻,影院里的观众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当他们在电话里听到白景年完成了一部个人独立电影并拿奖后,他们露出了和唐风一样高兴的笑。

白景年回国那天,恰好是美术大学的80年校庆。因为有学生表演编舞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二人回忆起了起在岛上的浪漫时光,为了观看节目,他们直接约在了学校见面。

时隔半年的重逢,白景年几乎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

那天京市下了雪,飞机却奇迹般的没有晚点。白景年自己打车去学校,准备给唐风一个惊喜。

雪天路滑,车行驶得很慢,对面马路上甚至还出现了连环车祸。

白景年有一瞬的难受,却很快就被即将和唐风重逢的喜悦冲淡。

一个半小时,出租车终于停在了学校门口。

白景年抵达约定的地点,却迟迟没有看到唐风的身影。打电话没人接,去办公室找人,又有人说他刚才出去了。

当年还没有手机这种东西,白景年只得百无聊赖的等在现场,心不在焉的看着一个个节目。

美术大学校庆红红火火,周围都是兴奋的学生们,哪怕一个个穿着雨衣,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热情。

白景年却有些坐立不安,他想去找唐风,又害怕唐风回来和他错过了,只得焦急坐在原地,频频抬起手腕看时间。

节目单越来越短,很快就到了《我只在乎你》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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