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重要的治疗记录册(1)(1 / 2)
我是一名隶属于、可以说是隶属于官方机构的心理咨询师, 不过职责和平时要做的事情倒是和其他同行们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区别,最多就是……我需要签保密协议?
最近这段时间我遇到了几位很有意思的咨询者。他们的情况都相当的复杂,让我有时候都不禁感叹、我们是否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他们的心理咨询是作为药物治疗的辅助手段存在的, 我为了保证治疗效果,拿出来了一本崭新的记录册,把我们之间的每一次谈话以及话语中的重点都记录了下来。
出于职业道德和保密协议,我当然不会把这几位咨询者与我的谈话内容告知任何人。
这数次咨询中、和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次咨询给我留下的印象格外深刻。特此标注。
心理咨询师在心理咨询期间, 原则上禁止心理咨询师与来访者进行心理咨询室以外的任何私人交往, 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的名字是否是真名,我只是告诉他们,希望我怎么称呼他们、就怎样告诉我。
即使是个人用于记录案例的记录册, 我也不能留下他们的真实姓名。在这里就用一些代号来称呼吧,我将用“M”来称呼第一位来访者。
我记得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复杂,又像是在拼命地对抗着、忍受着什么东西,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定要说的话,我会觉得,他的表情更像是在面对什么可怕的事物。
而那个“可怕的事物”显然不是我。
“请坐,”我说,“不用太拘谨, 我们只是聊聊天,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我将会询问你一些基础信息以便我们交流, 好吗?”
M点头, 很快我就对他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事实上他的情况不是太好, 关于他的心理咨询本身就是作为药物治疗的辅助手段, 或许我只能作为一个倾听者, 试着和他一起去找一找他以往可能没有找到的出路。
而M告诉我, 他始终感到自己是有罪的,哪怕从理智上来说,他已经明白了那不是自己的问题。
我能看出来,他此时应该感觉非常不自在——是我们这样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地坐着的样子让他感到不适应了吗?他的整个人都是僵直的,双手放在身前,无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态。
于是我说,我们去沙发那边坐下吧——要喝茶吗?
M语气温和地婉拒了。从他的职业特性来考虑,他的警惕性如此强烈似乎也并不奇怪,至于负罪感,这几乎是每一个来到我这里的来访者都会有的,毕竟我是隶属于官方机构、或者说官方的特殊机构的心理咨询师。
我斟酌了一下措辞之后说,既然你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其实错不在你,那么为什么仍然感到愧疚和自责呢?
M想了一下。这位来访者的相貌特征给我一种“他比我更适合坐在医生的位置上”的感觉,整体气质相当温和,虽然眉眼之间总是带有些许沉重阴郁、但这并不是天生的。
他在我的姓氏后加了一个敬语,说起话来相当客气。M回答我说,他说,他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恶□□件,那个时候他只能躲在柜子里,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杀害。
我注意到这个时候他的双手稍微有些颤抖,大概不是因为被揭露了伤心事,而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够早一点好起来、于是强迫自己对我坦诚,以配合治疗。可是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交托自己的内心世界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会很不舒服。
所以我说,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这能让我更好地帮助你,但是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也可以慢慢来。
他点头,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那个杀害他的父母的犯人后来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案子,证据清晰但对方可能并不会被判处死刑,而在那之前、他选择了冲进火场中去,把犯人救出来。
这让我有一点惊讶。
虽然这可能是个稍微有些阴暗的想法,但实话实说,如果让我来选择,我一定不会去救杀害了自己父母亲的仇人。让对方死在火灾里、让对方既痛苦又绝望地死去似乎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你是怎么想的呢?我问。
M笑了一下,这个笑容不像之前那样给我一种温和舒服的感觉,反而让我有些后背发凉。
他说,自杀在他看来是一种手段,是一种自我选择,对于犯了罪的人来说,“自杀赎罪”这样的说法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满足,说得好听一点,更像是一种求仁得仁。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要做好准备面对法律的判决、受害者的亲属的愤怒、民众的唾弃和自己未来因为案底而注定被人群抛弃、被打上标签的惨淡人生。
M的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说出上面这样一段话的时候,我感觉他并不像是在陈述自己的心路历程,而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和M的主治医师交流的时候,对方告诉我,虽然他的情况相对而言很严重,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自杀行为。
“这个想法听起来很不像是警官应该说的话吧,”他笑得有些苦涩,“很多时候理智上明白了的东西,感情上并不一定就能够接受了。我把这件事情、这个想法从小时候带到现在,仍然有一点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或许——我并不打算就这样简单地下一个结论,我只是暂时这样猜测——M的负罪感并不是单纯地来源于就职后发生的事情,而且从小就有。
他刚刚提到了,自己有一位兄长,也在这个行业中,或许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中、有关正直与正义的内容格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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