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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愿(这不会是真的他不会杀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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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善为拖延时间,自然不接受这样的安慰,她面露哀伤:“师兄,我今日可以伤你手背,明日便能伤你要害……不然你别管我了,让我自己走吧。”

姜不复缓缓走近闻善,犹豫了下,还是抬手轻抚她的发顶,英俊的面庞上笑容轻缓温柔:“说什么傻话?你独自一人,倘若伤到无辜,你如何承受得住?”

闻善反问道:“师兄你就不是无辜?”

姜不复笑了笑,眼眸漆黑深沉,藏着令人看不透的情绪:“我不无辜。”

是他带着善善逃离,她若伤害了谁,都要算在他头上,她伤了他本就应当。

闻善忽然明白了他的打算。他到底还是太清门首席弟子,愿意为她破坏规矩,可他明白他做的不对,只是他倾向她,以她为先,便只能如此,一旦他把她送到魔域,他会为他的作为承担责任。

闻善忽然想起在美人岭蛇窟的初见,当时她见他表面上关心同门,别的门派弟子以及杀死蛇妖都比不上同门的命,可实际上并不关心同门是不是伤到了,她私心里觉得他有些虚伪。

可他那哪是虚伪?对别人嘘寒问暖是必须的吗?根本不是。反而是他挡在所有同门面前,不让同门丢命的责任心更值得尊重。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姜不复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他无愧于太清门首席弟子这个称号。

除了在她身上载的这个跟头。

“善善,我们该走了。”姜不复上前来拉她。

闻善侧身躲过他的手,仰头看他:“师兄,你会不会后悔遇见我?如果没有我这个小师妹,你就……”

闻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姜不复表情轻松,语气却很郑重:“善善,与其说不后悔,不如说是我很庆幸自己遇到了你。我六岁入道至今,过得循规蹈矩,却也浑浑噩噩,我从来只是太清门首席弟子,直到你让我知道,我也可以是姜不复。”

一个也会焦躁烦恼,也会失落难过,也会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闻善垂下视线,却又听姜不复道:“不必内疚。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闻善原本只是鼻子有些酸涩,听到他这话实在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怎么没做错啊,她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他。明明老老实实待着就能走完剧情,偏偏被她搞成了现在这样。

“善善……”姜不复见闻善无声痛哭,慌了一瞬,连忙柔声安慰,只是他不懂如何哄姑娘,翻来覆去也只是一句“莫哭”。

她是在拖延时间,也是在发泄情绪。她知道这里是书中世界,但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她自然也会付出感情。

或许从前她还有就算不能完成任务待在这个世界也可以的想法,在得知自己至恶的身份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必死,再舍不得这里,再怎么对姜不复有好感,她也要死。

姜不复跟着闻善蹲下,他这么个大高个蹲着实在别扭,然而此刻却顾不了太多,他离闻善很近,有些无措地看着她,连声询问道:“善善,怎么了?你有不痛快的,说出来师兄听着。”

她哭得这样撕心裂肺,让他的心也跟着抽痛,他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明白,只是一句安慰她的话,怎么就惹得她如此痛哭。

哭完算数,她还是要继续设计姜不复,让他杀她。

闻善自觉拖够了时间,不想让姜不复怀疑,便抹去眼泪,令灵力抚慰红肿的双眼,低着头瓮声道:“师兄,让你见笑了,我们走吧。”

姜不复见闻善并不看自己,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闻善继续上路。

二人的旅途终究在到达镜子秘境前终止了。一个元婴,一个金丹,哪里跑得过两个经年的分神修士?

姜不复面色沉冷地挡在闻善跟前,看着同样面色难看的陈行岳。

不等陈行岳开口激化矛盾,秦静便先一步说道:“不复,你师尊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并不想逼你,只是事关重大,他也没有办法。”

陈行岳却并不领情,他从前有多满意姜不复,如今便有多失望和愤怒,他怒斥道:“孽徒,你今日若肯悔改,为师便不计较你的过错!否则今日莫怪为师不留情面。”

姜不复牢牢地挡在闻善跟前,只道:“师尊,求您看在师徒一场,放过善善。待她安全,我自会回去领罚。”

陈行岳气得抽出自己的佩剑:“你大可试试!”

姜不复自知绝不是陈行岳的对手,可他哪能不战而逃,为能与师尊一战,他只得取出却邪。

秦静微叹,并未出手,只是看着这对师徒剑拔弩张。

谁也没有在意闻善,但谁都知道她在哪里。

闻善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但她又担心以姜不复的控制力,看到她就会收手,不让却邪碰到她。她不知道陈行岳能不能配合她,他或许从不相信她会自寻死路,只怕还当她是捣乱的。

当师徒二人交上手的那刻,闻善忽然注意到手上还戴着的离幻双环。

虽然这神兵从未给过她回应,但她知道它有灵智。

闻善好像害怕地蹲了下去,因为她没跑,也没人去关注她。她遮遮掩掩地小声对离幻双环道:“环环,我想你应该能听得到我说的话。当初我跟师兄一起得到的你,明明是我出力多,哪知你却还是认了师兄为主。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抱怨,我只是希望你能稍微补偿我一下……请放心,我想要你做的事对你主人也大有裨益。你也不想他一条道走到黑吧?他的人生不该与我纠缠。”

从来都没有动静的离幻双环突然动了动,像是某种回应,闻善顿时气笑了,她说它势利眼只认姜不复为主它就当听不到,她说他的人生不该跟她纠缠,它就突然听到了。

行吧行吧,神兵护主也正常,谁叫她不是男主,得不到神兵的喜爱呢?

闻善大度的不与离幻双环计较,只继续小声道:“既然你也同意我的话,那就帮我造个幻境吧。我是至恶嘛,放任下去迟早要伤害无辜之人,还是让师兄杀了我为好。师兄不忍心下手,但我们总得为他考虑吧?来,我教你怎么造幻境才能让师兄果断杀了我……”

姜不复手持却邪,陈行岳虽生气却留了手,师徒二人有来有往。

陈行岳只觉得又欣慰又生气,欣慰的是姜不复才升入元婴不久,便能有这般实力,可见从未疏忽过修炼,气的是多少年都可靠乖巧的徒弟如今竟中了邪一般。

打了一场陈行岳气也消了些,他正盘算着如何以最小的伤害把姜不复拿下,却见姜不复忽然面色大变,扭头便跑,只将背部破绽大喇喇露出。陈行岳惊了一跳,险险收回剑招,才没将自己这不设防的徒儿劈了个对半。

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爱徒疯了般冲向闻善,察觉到姜不复的杀意,他皱眉不解。

而此时此刻,姜不复眼中却全然是另一回事。

他跟陈行岳打斗要集中注意力,却还是勉强分出半分给了闻善,当他发现一只凶恶的金丹狼妖忽然现身扑向闻善时,突如其来的心慌让他顾不上跟师尊的对决,匆忙赶去。

可他到底还是迟了一步,狼妖妖爪伸向闻善腹部,电光石火间便掏出了她的金丹,将她的身体随意一丢,愉悦地将金丹丢入口中。

这一刻,姜不复只觉得天崩地裂般,不可遏制的惊怒与恐惧盖过了理智,他没有去想这狼妖是如何近身而不被他们发现,没有去想它又是如何胆大妄为到敢当着两个分神修士的面对人修下手。

痛苦和愤怒烧红了姜不复的双眼,却邪在他手中仿佛更为鲜红,滴血一般,他迎上前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去,只盼望在狼妖咽下善善的金丹之前将它杀死。

在刺入狼妖身体的前一刻,却邪剑似有一瞬间的迟滞,同时传递来疑惑不安,可此时的姜不复哪会在意旁的事,这一剑终究还是狠狠刺了过去。

狼妖不躲不闪,当剑完全刺入对方丹田,不知从哪里传来遥远的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裂了。

幻象消散,姜不复看到他剑下的不是什么该死的狼妖,而是闻善。是他承诺过会好好保护她的,他的善善。

风和鸟鸣一瞬间远去,姜不复彻底呆住了。

闻善想开口,但她发觉她这个至恶真是实打实的,却邪剑刺中她之后便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吸取她的身体,灵力……她的一切。

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看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崩裂消失。啪的一声,是离幻双环从她消失的小臂上掉落的声音。最后的时候,她想,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连临终遗言都没法说。

在这一瞬间,姜不复的身体和精神好似被分隔开了,他并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只是在闻善彻底消散的前一刻,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她,却只抓到了一手的空气。

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整个人木雕般动不了。

脑子开始重新转动,却是混乱不堪的。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明明杀的是狼妖,怎么会是……善善?

他怎么会杀了善善?

为什么……他会杀了善善?

此时,离幻双环微微跳动,给姜不复看了一段幻象,一段曾真实发生过的幻象。

见到眼前出现的闻善,姜不复的目光立即落在她身上,只是他上前一碰,却什么都没碰到。

幻象中,闻善像小孩一样蹲着,正低头对着离幻双环说话,她说:“环环,你帮我给师兄传几句话吧,在我死后给他看。唔……你是神兵嘛,是可以直接给他看影像的对吧?那我就直接跟师兄说啦。”

幻象中的闻善忽然抬头看来,仿佛看到了幻象外的姜不复,她的笑容跟往常一样甜:“师兄,你不要怪罪环环,是我威胁它的。对不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要担心我,我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你……”

她顿了顿,笑得愈发灿烂:“往后多保重呀!”

这段幻象很短,一下子就结束了,姜不复面前只有闻善消散后留下的衣裙,腹部位置是却邪剑刺出的破洞。

早被姜不复松开的却邪剑兀自漂浮在空气中,似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从它的剑身飘出,若说从前它的红只是如同悦动的火,如今便是涅槃的凤凰,一声剑鸣响彻寂静的山林。

姜不复仿佛没听到来自却邪剑的呼唤,他跪坐在闻善留下的衣裙旁,仍然觉得一切仿若最可怖的噩梦。

他想醒来。

他要醒来。

这不会是真的。他不会杀善善。

双目逐渐变得赤红,他一遍遍要求离幻双环重新放闻善给他留的话,他只是徒劳地伸手虚放在她幻象的面颊旁。

她是自愿赴死的,最后的那刻她甚至在笑,毫无怨怼。

可他有。

为什么是善善?凭什么非得是善善?她那么美好为什么她一定要死?

陈行岳和秦静对视一眼,二人都很疑惑,他们看不到姜不复看到的东西,只能看到他忽然疯了般用却邪刺死了闻善。

“师妹,不复他这是……想通了?”陈行岳想不通。他看着滑坐在地的姜不复,却觉得不太像。

秦静也觉得不对劲,前一刻还拼死护着的人,怎会亲手斩杀?究竟是……

二人正疑惑,忽然双双面色大变。

陈行岳惊道:“不好,不复要走火入魔!”

姜不复身上的气息已经全部乱套了,他起身抬手招来却邪,侧过身望着陈行岳和秦静,双眼是不自然的赤红,直勾勾地盯着陈行岳。

他一步步走向过去他敬爱无比的师尊,眼神空洞,似无喜无悲,边走边质问:“为什么要逼死善善?她明明是那么善良,苍生都要她死,她却愿苍生活!”

话音刚落下,他便挥动却邪飞斩。

开锋的却邪威力更胜以往,陈行岳不敢托大,且此刻更为棘手的是姜不复走火入魔的问题,他便扬声请秦静一起出手,尽量在不伤害姜不复的前提下制住他。

两个分神对一个元婴修士自然是碾压式的,只是那只是对普通修士而言,对于拥有神兵且处于走火入魔边缘的姜不复来说,他眼里没有退缩,没有逃避,有的只是……讨回公道。

最终,陈行岳和秦静二人只能避其锋芒,任由姜不复耗尽灵力,这才将他制住。

陈行岳到底心疼自己的徒弟,怕他就此废了,忽然对秦静道:“师妹,师兄求你帮个忙。”

秦静隐约明白是什么事,知道别无他法,便点头应下:“师兄客气了。不复是个好孩子,谁也不想他废了。”

*

太清门新一届招生已结束,内门又多了几个稚嫩的面孔,其中有两位被掌教收入门下,兴奋到几乎睡不着觉。

朱顺畴打了个呵欠,见新的师弟师妹们都到齐了,下一刻便换了副面孔道:“内门有些禁忌,须提前告知你们,你们要牢记在心,若有违反,说不定会被逐出师门!”

还兴奋着的新入门弟子当即竖起耳朵,个个露出严肃模样。

朱顺畴也不卖关子,径直道:“第一,不许提‘小师妹’三字,最小的师妹你们称姓氏,绝不可称小师妹。”

众弟子只觉得这禁忌莫名其妙,但见朱师兄神情肃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记下。

“第二,你们万不可随意去打扰大师兄,特别是女弟子,绝不可以师兄长师兄短!”

有一直很崇拜大师兄的小师弟不解道:“朱师兄,这是为何?不是说大师兄待人很温和吗?”

朱顺畴心道,大师兄待人温和是一回事,心里愿不愿意搭理你们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冠冕堂皇地说:“大师兄是太清门的脸面,每日忙于修炼,哪有时间搭理你们?他温和是他的事,你们可不要厚脸皮!”

众弟子虽然心有不满,却还是记下。

朱顺畴正要继续,却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过,他当即闭了嘴。

众弟子也看到了不远处那道身影,纷纷惊喜地看过去,却碍于刚刚朱顺畴说的话,谁也不敢上前打扰。

似是察觉到这边的注视,那人转过头来,露出温和的浅笑,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迈步离开。

众弟子顿时兴奋地低呼,场面热烈。

朱顺畴一直看着那人,直到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才收回注意力。

他恍惚地想,自闻师妹逝去,已经十二年了吧?他并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一天,闻师妹被掌教关了起来,随后又有一天,掌教说闻师妹已逝去,并发布了禁令。

而从那天起,他发觉大师兄好像变了。大师兄待人虽然跟过去一样温和,可他觉得,大师兄根本就没把任何人放眼里。其实从前他就觉得大师兄温和归温和,身上却有一种疏离,可如今这种疏离,却似乎成了一种……无视。

哪怕他就站在大师兄面前,跟大师兄说着话,大师兄也温和地回应,可他就是觉得,大师兄无视了他,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他知道这种变化一定跟闻师妹有关。旁人不清楚,难道他不知道吗?他可是曾见过大师兄跟闻师妹离得那么近却不避讳,大师兄对闻师妹跟对旁人是不一样的。掌教还曾私下里跟他们说,大师兄修炼出了一点岔子,过去一年的记忆没有了,让他们不要再提闻师妹。

他不太信。真的是修炼出了岔子这么简单?那闻师妹是如何没的?可他去问过似乎了解内情的林语和王层,这二人谁也不肯说。他还能如何?只能将这疑惑放在心里。

朱顺畴忽然心情有些低落,他想那位嘴甜可爱的闻师妹了。真是天妒红颜,那样好的师妹,怎么说没就没了。

与此同时,某处村庄中,一个本该离开这世界的人,蓦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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