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忠仆（2 / 2）

里面传来浅淡的应声：“拿进来吧。”

司录参军推门而入，看清里面的情形时愣了下，垂下眼睛，老老实实对?华章行礼：“?少尹。”

?华章眼睛停留在卷宗上，指了指旁边的桌案，说：“放在这里吧。”

司录参军忍不住抬眸，扫了眼?华章身旁轻松闲适，端?盘糕点，正毫不避讳翻看文书的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觉??还是自己的官帽重??，忍辱负重别开眼睛：“是。”

司录参军走后，光

风霁月、君?端坐的?华章??好气扫了?华裳一眼，微微加重声音：“坐好。”

?华裳嗯了声，身?纹丝不??。?华章等了半晌，很确定他是耗不过他的妹妹的，只能认命地叹气，??卷宗调好角度挪到她眼前，把掉落的糕点渣收起来，还给她腰后塞了个引枕，省??她坐??歪歪扭扭，长歪了骨头。

?华章拆开司录参军带来的药包，对?旁边的纸张，一样样辨认。他从锦绣楼回来后，立刻让人找出天授十年的卷宗，寻找锦绣楼冯掌柜亡故的记录。那时的京兆府长官认为冯掌柜是病逝，并未?墨许多，只简单记载了京兆府接到报案后如?出勤，如?办差，然后就结束了。

还是?华章抽丝剥茧，让人去调查给柳氏开药的回春堂。这一查才知，回春堂来头可不小，乃是百年老字号了。长安老牌的医馆不少，但回春堂能屹立至今，乃是因为他们家有一门独门秘药，对治疗心疾有奇效，历??只传男不传女，只传?不传徒，神秘的很。百姓相信他们家祖传手艺，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都去回春堂看，就连达官权贵也多有上门。

回春堂这一??的传人叫楚骥，听说这位楚郎中深??先祖真传，医术青出??蓝而胜??蓝，在城南颇有名气。被柳氏高价请去给冯掌柜看病的，正是此人。

回春堂的心疾秘方最为出名，柳氏找上他，也算合情合理。之后的事情如厨娘??说，楚骥上门给冯掌柜诊脉，开了药，但药方保密，只能拿?牌?去回春堂抓。

?华章遣人去回春堂问过，??年前柳氏确实时常来此，冯掌柜死前一天柳氏也来过，回春堂照例??已经调配好的草药卖给柳氏，柳氏只需??回去后煎一遍就可。回春堂也不知，冯掌柜为?会突?急病死亡。

?华章自然不敢质疑老字号神医的方?有问题，他让衙役同样抓了副治厥心痛的药，带回京兆府研究。但?华章医理有限，很多药他也认不出来，便去太医署请了位医正，帮忙逆推药方。

今早医正??药包和方?一起送过来，但特意在纸上言?，药之一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同医馆炮制药材的手法截然不同，就算知道了草药品种、份量，不知炮制顺序，反推出来的方?未必能救人，说不定反会杀人。

?华章并??有偷盗人家秘方的想法，不过医正的话提醒他了，哪怕同样的药材，毒人和救人，可能就在分毫之别。

?华章修长的手指夹?一块褐片，仔细看了看，问?华裳：“我记??附?是有毒的吧？”

?华裳刚看完证词，她伸了个懒腰，自然而然靠在?华章背上：“嗯。终南山?下毒的夫?提起过，乌头全身有毒，?根入药后名附?，如果附?剂量过大、水煮时间不够或炮制质量差，服用后会中毒。”

?华裳和?华章都想起厨娘的话，厨娘说，冯掌柜死前一天曾有人看到钱益偷偷给了柳氏什么东西，如果那就是有毒的附?呢？

?华章回眸，瞥了眼靠在他身上翻卷宗的?华裳，这回却??再计较?华裳坐姿不端正。?华章??附?放回药包中，叹道：“如果冯掌柜真死??附?中毒，那难怪银针测不出毒性。乌头中毒者不会留下?显外征，看起来像疾病而死，冯掌柜本身就有厥心痛，外行人很容易被糊弄住。柳氏又急忙给冯掌柜下葬，如今过了??年，尸?都腐烂了，根本死无对证。”

“??以，就算柳氏和钱益的行迹很可疑，也??法判罪？”

“很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华裳长长叹了口气，看?手中的证词，说：“那我更觉??锦绣楼爆炸是蓄谋已久的仇杀了。最近，锦绣楼可热闹。”

谢天谢地，除了上元节那日出了岔?，之后长安再无爆炸?生，??日狂欢总算平平稳稳落幕了。长安街上的灯逐个拆下，京兆府众人，包括?华裳都松了口气。

时间一日日过去，西市又来了新的胡姬，开了新的酒肆，百姓蜂拥而至，胡旋鼓声中，上元的爆炸声逐渐远去，只余亲人和京兆府记??锦绣楼?生了命案。

这几日锦绣楼可谓热闹极了，先是冯掌柜的侄儿冯梁上门，说锦绣楼原本就是冯掌柜的家产，现在钱益死了，酒楼理应归还冯家；之后时钱益的弟弟钱跃站出来，说父死?继天经地义，锦绣楼是宝儿的，只不过侄儿年幼，他这个叔叔愿意??为照看；最后同坊里的寡妇胡氏跑到锦绣楼前哭，说柳氏水性杨花，生下的儿?并非钱益骨肉，她肚?里的才是钱益的遗腹?，??求平分家产。

嚯，小小锦绣楼可真是藏龙卧虎，这一圈看下来，??一个好人。

?华裳啧啧感叹：“钱益在师父刚死后就娶了师娘，结果??两年，他又和邻居胡寡妇勾搭在一起，甚至孩?都有了。果然啊，会偷情的男人，永远不??指望他会浪?回头，不知道柳氏知道他和胡寡妇的事，会

不会后悔。”

?华章理解不了，诧异说：“他已经娶了柳氏，有妻有?，生活安稳，为什么还??拈花惹草，破坏自己的生活？他闲的??事干吗？”

?华裳靠在?华章肩上，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说：“可能有些男人，就喜欢眼皮?底下偷欢，享受背德的快感呢。”

?华裳等?她那圣人君?一样的兄长反驳她，她还挺想听?华章是如?引经据典斥责这等不伦之事的。然而她等了许久，身后人竟然??反应。

?华裳惊讶地直起身，歪头去看?华章：“二兄，你怎么不说话？”

?华章笔直坐?，姿态高洁如玉像，淡然道：“那些男人的心思，我如?懂。”

?华裳哑然，喃喃点头：“也是，二兄光?坦荡，正人君?，怎么看??上徒弟娶师娘这等逆悖伦常之事。此案最大的??个获益者，冯梁、钱跃、胡寡妇都去看过百岁灯，理论上都有对灯??手脚的机会。其中冯梁可能是为了给冯掌柜报仇，炸死钱益后收回锦绣楼；钱跃可能是眼红兄长的钱财，如果兄长不在了，他就能借侄儿的名义名正言顺侵吞财产；其中胡寡妇是最??有理由杀钱益的，钱掌柜死了，谁证?她肚?里的孩?呢？如今连孩?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还需??钱益这颗摇钱树，不应?杀他。”

?华章静静听?，仪态光风霁月，手指却暗暗攥紧了，缓慢摩挲指节。钱益和柳氏是??有血缘的徒弟师娘，她便这样鄙夷，那他……

?华章压住心里的惭愧，用一如往常的清冷声线，说：“胡寡妇??有杀人??机，可是柳氏有。”

?华裳眼睛一亮，抚掌道：“对哦，我怎么忘了她。她携遗产改嫁钱益，钱益却在外面招蜂引蝶，和邻居寡妇不干不净。如果胡寡妇生下一个儿?，那??直接威胁她的地位，最不济都能分走一半家产。以她对儿?的在意，完全做??出为保儿?财产而杀了钱益。灯就放在锦绣楼，她作为老板娘，想对灯做些手脚，远比另外几人便利多了。”

“但这些只是猜测。”?华章翻开卷轴，试图寻找新的突破点，“破案最怕预设恶意，一旦有了偏向，那就会无意识给心目中的凶手寻找证据。如果冤枉了无辜者，我们就是凶手。冯掌柜到底是自然死亡还是被谋杀，关系?此案凶手的??机，不能含糊。若冯掌柜?真是半夜病死，也不能因此冤枉了柳氏。”

?华裳觉??很有道理，??以这种难题交给兄长做吧。她心安理??靠在?华章肩上，过了一会，?华章听到身边鼻息渐平，他回眸一看，?华裳闭?眼睛，都睡?了。

他本来想叫醒她，让她去榻上睡，然而他手抬起来，却久久不舍????她推醒。

这几日她一刻不离跟?他，清早随他一起出门，晚上硬守到他收工回府。?华章在衙门待多久，她就陪多久，哪怕困??眼睛都睁不开了，也不肯放弃。

?华章说过好几次让她先走，她却摇头，说光阴一去不复返，她??充实过好每一天。?华章知道她想快点破案，再心疼也只能忍?。

?华章低头，长久看?她的侧脸。她的眼睛长??很美，平时像清泉一样，总是那么欢快活泼，??一刻消停。此刻她闭住眼，如海棠春睡，雪落红梅，有一种不染世俗、兀自盛放的艳丽典雅。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豁?牙掉眼泪的小娘?，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有了充满女人味的娇美容颜，有了自己的??见和坚持，也有了爱慕者。

?华章盯?她，像被蛊惑一般，脸颊不知不觉靠近。他的唇快几乎触碰到?华裳额头上，忽然外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少尹，大事不好了，城南……”

衙役接到报案，?现正是熟悉的地点，赶紧跑过来禀报少尹。他砰地一声推开门，看到他们少尹手掌虚虚捂?肩上少女的耳朵，双眸如寒剑般朝他射来。

衙役磕巴了下，嘴边的话一下?忘了。这时少女已经被吵醒，迷迷蒙蒙睁开眼睛：“我怎么睡?了……二兄，出事了吗？”

?华章冷冷扫了衙役一眼，看向她时声音依然轻柔如风：“??什么，只是小事，你继续睡吧。”

?华裳看清门口有人，赶紧整理头?坐好。衙役这时候才敢进门，哭丧?脸道：“少尹，不是小事，出大事了！”

“?事？”

“您让小的们盯?的那位神医楚骥，今早被炸死在自家医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