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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24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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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凝抿嘴,低声说了句“抱歉”。

转而半撑着贴着城楼远离那惊慌的老头,但大抵是缩了太久,腿脚有些发麻,走出几步便踉跄险些软倒,转而惊得老头提起木柴舞了舞。

招凝没有看他,强忍着酸麻离开了镇头。

但她没有走远,只是藏在数十丈外的一个大树后。

招凝沿着大树滑下。

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她不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为何一觉醒来不在青云帮,救下她的秦爷爷良善却又透着古怪,好不容易到熟悉的地界,却转眼得知她记忆里的永宁县城已经是百年前的永宁县城了……

这是什么?

黄粱一梦,百年惊醒吗?

招凝缩着腿脚,脸埋进手掌里。

她疲倦极了,可是这一遭经历一直刺激着她的意识。

直至日头初升,不远处的镇头,人头攒动,喧嚣极了。

招凝半躲在树后,她探头去看,附近的村民带着自家的物件进城售卖,还有人赶着早上的集市。

百年后,连南郡的方言语调都有些变了,带着靠近武鸣国那边的咬字感。

理智不断告诉她,确实都变了,一瞬间,招凝连进永宁县城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又跌坐回原地,靠着大树,抬眸看树荫交织遮掩却还露出的小块天空。

很久,直至早晨入城的高峰过了,镇头的声音小了不少。

在理智与情绪中挣扎的招凝缩着身子,终于抵不住一天一夜多的无眠和奔走,陷入了沉睡。

身形不自觉滑下的一瞬间,银光在她旁侧晕开,她倒在一人怀里。

*

第二日清晨。

招凝醒了。

曦光从窗缝间洒进来,一醒,便察觉到古怪,她怎么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而不在青云帮。

还有两日就要进山了。

这几天她一直在缩在青云帮药童小童翻看着药书,几乎没有出去过。

一丝红薯的甜香也跟着钻了进来,招凝迟疑了些久,走到窗边,透着缝隙查看了一眼。

院中有老者正端着一盆烤红薯放在石桌上。

甫一放下,便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姑娘鼻子尖,闻到香了吧。快出来吃饭了,我去再端些粥来。”

招凝微微僵住,一瞬间有被抓住偷窥的惊愕,也有听见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尴尬。

半盏茶后,招凝推开门,看了一圈小院,又回眸看了眼房间,确定这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地方以及陌生的善意。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老人端着两碗粥出来。

犹豫片刻,还是问道,“爷爷,我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老者动作一顿,转而又自然地放下碗。

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老头子捡到你的时候,你正昏迷着呢。”

招凝疑问,“捡到?我不在青云帮吗?”

“当然。”他指了指对面,“快来,肚子叫了哦。”

招凝有些尴尬,又确认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听到的,这才低着头走了过来。

老者又问,“你昏迷前在哪?”

招凝端着碗,心里泛着些许紧张,但硬生生藏了起来,让自己表面看着冷静极了。

“在青云帮,再过两天就要进山了,我应该不会出帮的。”

言下之意还是不肯相信自己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

“嗯。”老者应了一声,又低声呢喃了句,“只回转了一天。”

这让招凝抓着碗的手紧了紧,不懂他再说什么。

便又听他说,“想去看看我捡到你的地方吗?”

“……好。”

一顿饭吃完,两人出门了,老者慢慢背手走在前面,招凝落了两步跟着。

见老者在进山的岔路拐出了山,心中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一路走的缓慢,快两个时辰,招凝看到县城城楼的影子,意外的,她感觉到一丝熟悉。

到了城楼下,她看着“永宁”二字,一瞬间惊惧密密麻麻地爬在心底,这“永宁”非彼“永宁”。

就在这时,老者忽而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就在那里捡到的。”

惊惧之后便是古怪,她走过去看了一圈,并未看到特别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昏迷在这,又……又为什么会被老者捡到那么远的山中小屋里。

“在想什么?”老者走过来。

招凝连忙摇头,“没什么。”

“那去城里走走,买些吃食。”他说着就往县城里去,走出几步,又回头看招凝。

招凝这才跟上。

已经是晌午了,县城街道上人不多,街边的小贩也带着倦意打量过路人。

招凝看着城中的建筑和规划,与她记忆里的相差无几,但偏生,又透着一股老旧感,至少比她记忆里的永宁县城陈旧了不少。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腔调也不似之前,路上行人偶尔说的几句官话,似乎也变化了口音。

她见老人当真不过买了一些吃食,临走到街尾看见一做糖人的小贩。

老人转头看她,“小姑娘吃糖人吗?”

招凝闻见甜滋滋的气味,刺激着味蕾,但她还是摇摇头。

“谢谢爷爷。”这不止在谢老人买糖人的提议,更是谢他救了自己,“我想回家去。”

“回家?回青云帮?”

招凝沉默,她知道回去肯定要挨打,而且她也不得回去,这永宁县都和记忆里有出入了。

但她坚持着,摸了摸袖袋,发现什么都没有摸到,又道,“等我有银钱了,便一定回来谢您。”

说着朝老者不甚熟练叉手礼了礼身,便快速转身奔走进小巷中消失不见。

老者看了许久,缓慢转身,依旧问小贩糖人如何卖。

招凝粗略地走过永宁县城,心中惊疑不定,这里处处都告诉她这里就是永宁县城,但又不是记忆里的永宁县城。

在县城踟躇许久,招凝还是循着记忆里往青云帮的路线往那里去,倒不是真的要回去,而是她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越往青云山走,越是荒凉,走到青云帮庄子门口,眼前破败的建筑让招凝僵在了原地。

大门一半腐败地斜倚着,一半倒在地上,已经腐化成块了。

走近两步,院里杂草已有一人高,房梁上处处结着蛛网,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她并不在意这些破败,往药童小楼去,小楼院子荒芜地更加厉害,二楼完全坍塌,一楼跟着倾斜了大半,招凝站在之前住的房间前,人已经不能进了,但勉强能从窗口看见房间地上见着经年泛黑的血迹。

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一梦百年。

她茫然地站在小楼台阶上,又坐下,看着一圈破败,寻不到答案。

消沉了许久,她又重新站起,不知道往哪里去,便往南去。

一直走到深夜,寻到一处破庙,藏进石像后小憩。

闭目不久便是深眠。

银光悄无声息地浮荡开,老迈的手将她托进怀里,转而消失不见。

又一日。

招凝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天色也才微亮,门外陌生的老人喊她吃饭,她踟躇间却抗不过饥饿,还是应了。

她问,“爷爷如何称呼?”

老者说,“我姓秦。”

她问,“我好像不该在这里。”

“嗯。”老者含笑着熟稔回道,“是爷爷捡来的。”

她又问,“我可以去捡来的地方看看吗,我不记的了。”

老者说,“好。”

一顿饭结束,临出门,老者给她递来一根糖人,被油纸包得好好的。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致于招凝还没有反应过来,糖人已经在手上了。

老者往外走,招凝小步跟着,看着手里糖人看了许久,才小心舔了一口,比想象的甜很多。

走了很远,到了一条瀑布边,瀑布不高,流水清澈,水汽晕在面上,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凉和舒爽。

老者说,“你是从上面冲下来的。”

招凝瞧着那高度,惊讶自己命大,又有些怀疑。

就见他走到瀑布边踩着河石,似要往瀑布帘后一处隐藏的山洞去。

“爷爷小心些。”

招凝几步走过去,老人家却是伸手,“来,带你看看有趣的地方。”

她指尖动了动,没有伸手,老者却是抓住她手臂,紧接着身形一动,便进了瀑布后的山洞,许是进入的角度过于刁钻,身上竟然没有半分湿意。

心底泛着些许不解、惊惧,可再一转眼,就被洞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拉去了视线。

这是一处溶洞,天然形成了很多石笋,乳白的石钟乳堆积在地上,地面上又铺开古怪又晶莹的细沙,光华在细沙上晕开,映照洞中五光十色。

再往深里去,隐隐有些光点在浮动。

招凝看着老人往里走,她小步跟上,近了,这才发现是成群的萤火,它们舞动在周身却又不靠近,只有她伸手去触碰时,才会有一只萤虫乖巧地停在她指尖。

直至最深处,洞穴又开阔了三分,只见绿盈的青苔铺满洞,成群的萤火闪烁着,洞穴中央一颗小树泛着毫光,三颗果子坠在上面,小而饱满。

老人走过去,伸手摘了一颗,转而递给她。

又自己摘了一颗,随手擦了擦,便随口咬了去。

“诶……”招凝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吞了进去,还示意招凝尝一尝。

招凝是回到小院房间才尝得果子,清甜可口,咬下一口,又觉得心身疲惫一扫而空。

入了夜,招凝倚在床头,看着窗缝间钻进来的月色,好似接近月圆了。

她又爬到床尾,借着缝隙往屋那头看,灯火不知道何时灭了。

犹豫了很久,不知不觉靠着床柱便闭上了眼。

不久,窗户无声阖上,床前拂开银辉,比月光还要皎洁,银辉中走出的老人看了她一眼,难得笑了笑。

转而将她扶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又掖了掖。

这才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人睁开眼,眼中却没有丝毫刚醒来时的朦胧,好像从未睡着一般。

她眼里聚着惊疑、不解和犹豫。

好半晌,她赤着脚下地,走到房间另一端的小书房,借着昏暗的光线,她在纸上写着。

“你好像在这里醒来了好几次。但你醒来应该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屋子的爷爷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第几天,姑且当作第一日吧,爷爷给你了一块糖人,还带你去看了瀑中洞天奇景,洞里有奇异的果子,甜甜的。”

写完这些,她缓缓吹干了墨迹,小心翼翼地叠起塞进袖袋里。

招凝回到床上躺下,看着陈旧的床幔,又缓缓闭上了眼。

*

又一日清晨。

招凝从床上起来,一瞬缩了缩脚,陌生的环境让她迟疑不定。

她听见外面有声响,却没有去看,等声响远了,她径直推开后窗,翻了出去。

招凝奔走在山林间,她惊惧极了,前一晚刚从山里回来,青云帮的人拖着两个药童进了刑罚堂,所有药童都被推进去看。

管事眼睛瞪得像是铜铃,舞着鞭子斥责道,“好啊,你们这些小鬼,敢私藏药材拿出去卖了啊?!”

所有的药童都缩了缩脖子,听他咆哮着,“你们以为自己能耐了,想攒银钱了,可以啊,帮里每月给你们不少银钱呢!还敢拿药材去卖?

别他娘的跟老子说,那是你们自己采的药,你们识药的本事是我们青云帮教的,采药的能力也是我们青云帮带的,有药材的地方也是我们青云帮占的,都是我青云帮的东西,偷卖药材,就是他娘的背离帮派!”

他说着就拎起两个小荷包,一展开,里面几块文钱砸在两个药童身上。

“给老子打!”

“不,不要啊,我们不敢了!”

但没有人听他们的哭嚎,只有“啪啪啪”不绝地鞭打声。

很快,两个药童的声音小了,他们身上泛起糜烂的肉泥血色。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两药童当场没了气息。

“看到没。”管事指着两个死去的药童,“这就是下场。”

招凝拼命的跑着,她不知道一觉醒来,陌生的地方,是不是被管事带去的,但昨夜的血腥让她惊恐难安。

昨夜似乎下了一场暴雨,山路泥泞极了。

她奔走中脚下一滑甩倒在地,衣袖中一张小纸团被摔了出来,招凝爬起来,抓起那半边已经浸湿的纸团奔走进山林中。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她失了全部的力气,她才停下,在一处树下滑坐。

感觉到掌心攥着东西,她缓慢展开。

却见上面大片字样被晕糊了。

只留下几段依稀能辨认的字迹。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

“这是第十天,爷爷带我找捡我地方,我们穿过了一道漆黑的山中窄道,许久才看到前方光明,踏入光明的一刹那,遍览山林,天地辽阔。”

“……”

“这是第二十四天,早饭后,我偷偷跑了,但我看到了留下的字迹,犹豫间,我还是回去了,爷爷看见我,冲我笑了笑,说正巧晚饭好了。”

“……”

“……我不知道这是第多少天了,但我知道,我的记忆又倒退了很多,因为身高变矮了三寸,已经够不上第八日在墙上画得标记了。”

“……”

“好像过去了一季,院中的红树不再落叶了,院外的山花都绽放了,爷爷说,那棵红树叫桑明,最好看的桑明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会铺满红霞,落满星光。”

“……要是找不到路,就回家吧 。”

“家在桑明叶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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