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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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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殿外的下属听得心惊胆战, 连连摇头。

对身边的侍婢说:“看着吧,这小美人没命了,依照主上的性子, 估计待会儿连碎尸都捡不起来, 等下你们进去收拾的时候弄得干净点。”

他话音刚落,殿门推开,刚要命令侍婢进去, 就见那少年嫌恶地皱眉摊手。

毫发无损。

“有干净的帕子吗?”

他问地云淡风轻, 脸上毫无被惊吓过度蔓延而出的恐惧。

那下属愣了下,惊恐道:“你还活着?!”

夕影哼了声,接过一旁侍婢递来的绣花帕子,刚要擦手, 就被不知从哪儿探出的手抽掉帕子,丢在地上。

“用这个。”

苍舒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张雪色手帕, 放他掌心:“别用别人的。”

夕影:“……”

看大魔头这个样子, 应当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怎么还把他当作那个亡故的人?

这痴情装给谁看呢?

若真痴情,你怎么不陪他去死?现在还满世界找替身,果真可笑至极。

夕影心里很不爽, 讥诮勾唇, 满眼讽刺地将那帕子丢在苍舒镜脸上。

沾满血的手直接蹭在苍舒镜衣襟上。

殿门外站着的侍婢和下属屏住呼吸, 瞪大眼睛。

偏偏他们眼中情绪不稳,时常发疯癫狂的魔主安静地像个傀木假人。

既没动手掐上那美人的脖颈,也没有勃然大怒地将人挫骨扬灰。

反倒低眉顺眼地垂睫瞧着那截从袖口探出的手。

眼底尽是痴迷。

看得夕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抽回手, 暗忖失策了。

他刚刚的行为对于这个变态来说不是羞辱, 倒像是赏赐。

真够恶心的。

“你要去哪儿?”

苍舒镜急着拽住他袖子, 夕影往后一抽, 勾唇笑道:“自然是回永宁城,不然呢?你后悔了?打算杀了我?”

魔域的路他也探明白了,再留就没什么必要了。

师兄那边的事估计有些棘手,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在永宁河边寻到他,按理说该以玉珠找他才对。

这天下太平,有什么事能绊住师兄的脚呢?

夕影能想到的,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殊命谷底的异兽爬了出来,天虞压不住,才唤师兄过去。

但殊命谷底是夕影以精魄化仙山镇压住的,若谷中出事,他不会毫无感应。

要么便是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魔主搞事情。

九荒魔域复苏,不是小事。

“你要离开?”

苍舒镜嗓音骤冷。

他到底是清醒了,认清眼前的人,绝不会是他的小影。

可他看着那张相似的面容,看着那双极熟悉的双手。

不停地找理由反驳自己的理智。

他脸色苍白如薄纸,鹰隼般的眼紧紧盯着夕影,暗红自瞳眸晕散开。

周围下属屏住呼吸。

心想:完了,又要开始了!

他们这个魔主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自三年前从天而降,疯地就像撕开獠牙的恶兽,露出森然的白齿,满身是血地给无数魔域大能开膛破肚,撕咬成渣。

他自己也伤地很重,却不要命似地,拖着浴血身躯,走遍九荒魔域。

走到哪儿,杀到哪儿。

一时间,整个魔域血流漂杵,尸山成海。

魔域的人自不是什么善茬,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但回想起那一日,还是忍不住双腿打颤,牙根发酸。

像极了畏惧棍棒的狼犬。

面色沉凝,狡黠阴狠的魔头从天而降,在九荒魔域走了整整七日。

遇魔杀魔。

初来时,苍舒镜还穿着那一身仙门道袍,雪白的衣裳只有胸口染满血。

那是他匍匐在极刑台前,抱着融进霜雪的尸屑留下的。

再后来,他杀红了眼,白袍彻底染成血红,血红又凝成暗檀色,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七日过去,他走到九荒尽头。

魔域分盘割据的大能都被他毁的差不多了,杀的杀,伤的伤,再无能反抗。

那些维系着微妙的平衡,苟全在荒寂魔域里,争天抗俗,相持不下的零碎势力终于领悟。

这小子他妈的是冲着魔主位置去的啊!

这是在杀人示威!

然而,他们又想错了。

第七日的夜,苍舒镜只静静站在九荒尽头,那座被命名为“黄泉”的川流边。

他没再继续杀人了。

只是颤着布满伤痕的手,活生生戮进自己胸腔,从心口灵脉中掏出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破碎魂魄。

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夕影被判处极刑,碎魂万刃落下的那一刻,身躯碾碎成肉泥,魂魄碎成齑粉,大多都化成烟,融成雾了。

他拼尽一切,散开元神去捕捉,才留下这么点微弱的魂魄。

放入自己灵脉中温养,才凝出这点形。

听说死去的人会蹚过黄泉,步往来生,他便带着夕影的魂魄来到这里,想在茫茫往生路上寻觅到那个人。

不完整的魂魄是无□□回的,若来到黄泉,会因为太轻了跌进川流中,被吞噬干净。

他怕。

他怕极了。

他怕夕影懵懂不知,其余碎魂浑浑噩噩飘来黄泉,被黄泉路吞噬干净。

他要在这里等着夕影,等他的碎魂飘荡而来。

他要将他的碎魂一点点收集好。

只要魂魄完整了,他再放入灵脉温养个几十年上百年,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凝聚完整?是不是还有机会?

可惜的是,他走遍了九荒,一点碎魂都看不见。

那些魔头误以为他是来挑衅的,对他出手,不断骚扰他前行去觅夕影的路。

他怒不可遏,他烦躁至极!

谁要挡他的路,谁要阻止他找夕影,他就杀了谁!

那是一开始。

再后来,他杀红了眼,瞧着那些模样崎岖古怪,凶神恶煞的魔头,忽然生出一股念头。

夕影胆子那么小,若他在去黄泉的路上,被这些东西吓到了怎么办?

苍舒镜一想起夕影被吓哭的模样,就忍不住难过,忍不住愤恨,忍不住痛下杀手。

他将那些拦路的魔头都杀了。

他对那些模样奇丑的魔头毫不手软。

杀到那些玩意死无全尸,杀到他们畏缩在魔窟里,不敢再露面。

苍舒镜才松了口气。

他在黄泉边看见自己血腥肮脏的倒影,才发现,小影眼中那个光风霁月,风骨凛然的兄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袍不再,猎猎凛风吹他浑身血腥。

白衣成猩红,猩红堆地多了,便是洗不清的污重浓黑。

他恐惧极了!

他捧起黄泉的水,往自己身上浇,浇地满脸满身,浓烟腾起,伴随着“滋啦”声,化尸水般的腐蚀液体将他体表淋地面目全非。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一个劲往身上泼水。

一旁寻迹而来,蛰伏观察的小妖吓得半死。

呀!

要知道,黄泉水之所以是黄泉水,它是能直接送人上西天的啊!

要不是魔窟的大魔头强迫他这小妖跟来窥探,他怎会愿意来这种地方?

黄泉之水,碰一下,都足以让他这种修为不堪,连化形都做不好的小妖怪死无葬身之地。

这他妈哪儿来的神经病?!

竟将黄泉水当洗澡水!

小妖怪吓得浑身发抖,一应激就藏不住的雪白兔耳朵腾地一下竖起来。

苍舒镜似有所感,毁地模糊成肉团的脸撇过来,那双泛着幽暗紫光,嗜杀阴鸷的眼朝他剜来。

完了完了!

命要没了!

小妖怪吓得掉头就跑,却因腿软,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真是丢兔的脸!

眼见着大魔头越靠越近,小妖怪眼泪汪汪,叼着衣摆颤不成声:“呜呜呜,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大魔头看见他的那一瞬,就想杀了他,可一凑近,一瞧那小妖哭得泪眼婆娑,满面委屈,再瞧见他眼睑下那枚小小的泪痣,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他朝小妖怪走过去,小妖怪跑不动,使劲在那哭,哭得眼眶通红。

苍舒镜顿了下,才从黄泉水中瞥见自己的面目被毁地多恐怖。

若是小影瞧见他这个样子,会吓到吧?

立时,他那被灼烧地痂痕遍布的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恢复时,比黄泉水灼烧还疼。

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甚至眸中的阴暗嗜血被他强压下去。

他不是人,体表的伤害恢复起来很快。

虽然受伤也会疼,也会影响力量,却不至死。

这也是他敢在极刑台上夺舍夕影,妄图保住夕影魂魄的原因。

只可惜,夕影至死都不愿意被他操控。

苍舒镜痛苦皱眉,不是因为皮肉疼。

他想,若夕影的魂魄被他找全了,等他修复完整,夕影应该不会带着之前的记忆吧?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

若夕影记得,那也没关系。

只要回来了就好。

夕影可以恨他,可以怨他,甚至可以杀他。

他的体质特殊,夕影可以玩弄他折磨他很久,直到他的小影消气。

见他恢复成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模样,那不太聪明的小妖愣了下,歪了歪头,睁圆一双兔子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瞧清这小妖的反应,苍舒镜顿时松了口气。

他朝黄泉水看了眼,裹着噬魂销骨气息的静谧河流中倒映着一副谦谦君子,斐然如玉的模样。

他看起来那样正派,那样像个光风霁月的仙君。

只那双眸子还残留未褪的杀伐阴鸷,眸中喑紫的光幽幽晃动。

他问那小妖:“你现在还怕我吗?”

小妖愣愣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怕的。

他刚刚什么都看见了,这人就像个披着画皮的怪物,现在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他只是一只小小的兔子精,但他不瞎,他眼睛又亮又圆。

就是……

就是不太聪明。

连惹怒大魔头都没反应过来。

见苍舒镜眉心成川,一副要将困囿于心,拴着锁链的阴暗释放的模样。

小妖吓得连连摇头:“不怕了,不怕了!真的不怕了!!”

嘴上说着不怕,脸上眼底都写着怕死了!

嘤。

苍舒镜脸色稍霁。

又不理他了,只一个人站在黄泉边,杵成了一块石头。

小妖不敢离开,怕大魔头从背后偷袭干掉他,又怕回去被妖魔窟的老大诘问。

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难不成说:那大魔头什么也没做,只是在的黄泉水里洗了个澡,然后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说的是实话,可不会有人相信的。

他们只会觉得他不敢去探察,找了哪个兔子窝美美睡了一觉,回来编胡话骗人。

可这一切明明都是真的啊……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

那大魔头没对他出手,也没赶他走,杵成死石时,偶尔会瞥眸看他一眼。

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了,不是他一只小兔子能看明白的。

小妖突然胆子大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可这几日的黄泉路,别说人,连个鬼都没有。

那些本该顺着黄泉路去轮回的魂魄,被苍舒镜阻隔在外。

只允带着夕影气息的魂魄进入。

可他等了那么久,在凛风中杵成一块石头,在河岸站成一桩枯木。

都没有等来他想等的人。

“……不会来。”

苍舒镜说:“他不会来了。”

等待的感觉能给他希望,可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那希望便化作失望,绝望……

直到他认命,他谁也等不来。

他的爱,死有余辜。

九荒魔域下起了雪,洋洋洒洒漫天飞舞,不一会儿就将焦枯的魔域覆上一层银装素裹。

小兔妖缩了缩脖子,伸手去接那片片雪花。

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抬起双眸仰望落雪。

一直面容冷峻,没有一丝波澜的苍舒镜忽然蹲下,狠狠蹂着头发,肩膀一抖一抖的,发出奇怪的声音。

小兔妖困惑不已,凑近一看,才发现这大魔头在哭。

哭得极狼狈,极悲切。

像是被彻底流放的弃犬。

他以为他们还有未来,还有岁月与共,还有来生,还有相拥共衾的机会。

可他算错了!

他失去他了。

他永远失去他了……

已经过了头七,二七……七七,任何魂魄都不可能流浪这么久,无处皈依。

他的小影不会来了。

他彻底失去了他。

那日霜雪如絮,是他们的生辰。

一个身死魂灭,永远不用过完十九岁;一个心碎念死,疯癫入魔,没了生的希望。

小兔妖不记吓,本性纯良,看苍舒镜哭成那样,那般崩溃,他也急了。

这几日,他大约也猜出些许原因。

他尝试着猜测,尝试着哄劝道:“你别哭啊,你等的人未必不会来。”

他虽知道苍舒镜等的是死人,是魂魄。

却不知道他等的人早已魂魄碎裂,拼都拼不起来,连渣滓都不剩多少。

小兔妖劝道:“说不定他的魂魄沉睡在哪儿了呢?他若醒来,一定会路过黄泉,魂魄多久都会飘来的,你可以……可以慢慢等。”

这一句话,像是吊着苍舒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抬起猩红的眼,眸中是最后一丝活气。

祈怜般喃喃:“无论多久,都会来?”

小兔妖点头道:“如果死了,魂魄肯定要过黄泉的,或者……他若不是凡人,可能还会去碧落川。”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天。

大多数人、妖、魔,死后都会从黄泉路走,除非修为高深,几乎快成仙,成神的人,才会从碧落川轮回,轮回之后,无一例外都是天资绝佳,体质特殊,极易成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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