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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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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牲畜一样, 双手被脏兮兮的麻绳捆绑,被拖拽着塞进一间深巷后院。

曾经光风霁月的仙门公子,曾经权势滔天的魔域之主,如今却成了一个卑微的奴隶, 谁都可以欺负, 可以踩踏, 可以踹一脚,骂出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

夕影隐身跟了一路,除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他还是没能想透, 那形容狼狈的少年就是苍舒镜?

后院的门敞开一道缝隙, 那买下奴隶的男人粗暴地一推, 少年就踉跄着摔进去。

门“啪”地一声阖上。

夕影站在沾满油腻污渍的院门外,盯着爬满青苔的陈旧院墙出神。

他认识这里。

被春楼嬷娘送进小倌馆时, 他就是从这里被塞进去的。

他很清楚, 进了这道院门后会发生什么,会经历什么。

若是刚重回神躯,他站在这里估计会腿软发颤,但如今只余记忆,恐惧都随着时间更迭而散去。

时间总能冲淡很多东西。

夕影如今无需沈悬衣安抚他魂灵, 他自己就能在深吸几息后,冷静下来。

过去的都过去了。

以前, 沈悬衣总这么对他说, 希望他放下。

可他放不下。

如今, 他自己也对自己这么说。

他不是放下了, 而是都解决了, 永无后患, 即便再痛恨再难过,也找不到可以为之承受的对象。

都死了,他还能找谁报复呢?

夕影穿墙而过,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的影踪。

他站在院内一株巨大的榕树上,俯瞰这个承载着罪孽的小小院落。

院子不大,原本是作为伙房或是浆洗衣衫所用。

高高撑起的竹竿挂着一排排艳色的衣衫,从薄透的纱绡,到贴身亵衣,挂地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本不该属于男子的……绣彩肚兜。

院落团筛上还铺陈着难以言说的助兴器具,都是用过之后洗刷好,搁在这里晾干,下次再用的。

都是用来满足一些恩客的特殊需求。

夕影望着那些东西,就欲作呕。

偏偏院落就那么点大,他避都避不开。

小时候,他没少见过这些东西,但他太小了,还不懂,后来他被春楼嬷娘卖进这间小倌馆,他想逃,偏偏误入前院,被一个纨绔看上,差点就……

嬷娘为了让他卖个好价钱,才阻止了那纨绔,说是过两日就挂牌了,不急于一时,让那客人择日再来竞拍。

夕影被那油腻肮脏的眼神看地发怵。

从小在只有女妓的春楼长大的他,终于明白,原来男子也会被卖,原来也有人会想嫖男子。

他惊恐不已。

他想起自己常年在幽暗的柜子里,听着发腻的声,听着痛苦的喊叫。

他想起阿娘是怎么死的。

他想起那下半身腐烂的惨状。

他……

他想逃。

可院墙太高了,他逃不掉。

他被追着,跑来后院,他拍不开门,他只能仰头望着那株高耸的榕树,他爬不上去。

明知没人救他,他还带着希望喃喃着:“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就好了,救救我吧。”

“求求了……救救我吧……”

凡尘中人,许愿求神,神听见了会来拯救他们。

而一个落魄的神,落难了,根本没人救他。

彼时,他根本不知道。

他仰头望着那株榕树时,榕树上隐身的苍舒镜也在俯瞰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苍舒镜自他八岁那年失了阿娘后,就一直陪着他。

但这种陪伴,无疑是冰冷的,无情的。

他只想要他的灵脉,只需要他活着,受了什么委屈什么苦,管他什么事?

苍舒镜抱着双臂,站在榕树上冷冷地看着夕影,看着他绝望地被人拽回去,关进暗房,等着挂牌出卖身体的那一天。

后来……

苍舒家的马车来了,在夕影挂牌前一日,将他接走。

苍舒镜不是为了救他。

他只是觉得:夕影身体里的灵脉不能弄脏。

但,身体如何,并不会影响灵脉。

鬼晓得他当时怎么骗自己的。

这些记忆都属于苍舒镜,他没说得出口,夕影也不想听。

直到苍舒镜死了,夕影灵核又裂出斑驳的痕,修复灵核的那一半魂魄也从灵核里钻出来,游过夕影心脏,他才看到那些模糊的,碎片的记忆。

沈悬衣说,行刑时,苍舒镜的魂魄就散干净了。

他不像夕影拥有九魂九魄,即便转生为凡人的三魂七魄破碎不堪,也还是重生醒来。

苍舒镜的魂魄彻底消散了,连轮回转世都没了。

夕影睡了几个月,梦中像是将自己的一生又经历了一遍。

只不过,这一次,是以苍舒镜的视角。

他都知道了。

他知道苍舒镜很早很早就认识他,就一直隐在暗处看着他。

看他在泥淖中挣扎,看他漂泊无依,看他心伤绝望。

他还是恨苍舒镜。

只不过,他不想恨地让沈悬衣担忧,恨地让旁人以为他魔怔,以为他疯了。

他学会了藏。

藏在心底,永不磨灭。

苍舒镜赢了,他真正地做到了永留夕影心中,在那鲜红滚烫的心脏上烙下刻痕。

就像苍舒镜曾冷眼旁观他一样,他也在冷眼看着他,站在他曾经站着的那株榕树上,看着那张深刻骨髓的面容是如何狼狈落魄,是如何任人欺凌。

买下少年的男人并没将他带回去自己享用,而是转手卖给了小倌馆。

如今已是秋末,太阳将落山,空气骤冷。

少年被那男人拖到院旁水井边,一瓢冰冷的井水浇下去,少年冷地发颤。

男人粗鲁地剥掉他的衣服。

“刚刚忘记看身体有没有残缺了,万一有毛病,老子得亏死。”

上半身的衣服被剥了个干净。

好在少年一直木讷乖顺,没有激烈抗拒,便不会讨打。

男人检查完身体,嫌弃地皱眉:“真脏,不刷干净怕是卖不到好价钱。”

趁着小倌馆的嬷娘还没来,男人粗鲁地拎起刷木盆的鬃毛刷,毫不留情地往少年身上招呼。

那么粗糙的东西落在皮肤上,自然会疼,都刷出血痕了,少年也咬着牙,抱着双臂蜷缩着,任人蹂`躏,一声不吭。

直到皮肤上浮现道道红痕,那男人看愣了。

“这么矜贵?啧。”

他没继续像刷牲畜厚皮一样刷少年皮肤。

还指望卖个好价钱呢,可不能弄伤了。

随手扯了竹竿上挂着的一件花里胡哨的薄绡,丢到少年身上。

“你那衣服又破又脏,穿这个!”

少年看不见,不晓得那衣服有多轻浮,浑身冻地哆嗦,只好乖顺地穿在身上。

却不能御寒。

那薄绡太薄了,与其说是衣服,倒不如说是几块透明纱绡拼凑成的。

但他看不见,不知道那衣服穿在身上,隐隐透出的皮肤又多引人生`欲。

也不知道自己那张沾着湿发,睫毛缀着水珠的模样有多勾人。

更不晓得,那买他回来的男人在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他。

夕影站在榕树上,高高在上地俯瞰着。

他再熟悉不过那种眼神,与那些望着春楼姑娘,望着阿娘,甚至是曾黏在他身上的眼神,别无二致。

夕影心底有一瞬的痛快。

他觉得自己很卑劣,却又生出隐秘的快感。

苍舒镜,你曾亲眼瞧见我尝过的痛苦,如今,你也要被我亲眼看着,品尝一遍。

甚至,比我曾经历的还要令人作呕。

夕影就高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朝少年走去。

起先,少年并未反应过来,直到男人的笑声愈发狎昵古怪,那只粗粝的手碰到他衣襟,他才颤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

“虽然还不懂风月,没啥情趣,老子也不介意,卖出去前先给老子爽一把。”

苍舒镜再也不是不可染指的仙门矜贵,更不是修为强悍的魔主,他只是个任人欺凌,像牲口一样被随意买卖的奴隶。

他没有能力反抗,半分灵力也无。

薄绡撕裂声,在安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遥遥地还有前院传来的丝竹管乐与客人调笑声。

少年再懵懂,也反应过来了。

这个男人买他回去,不是当奴仆,而是将他送到了妓馆。

他奋力抗拒着,可他如今只是一个孱弱的少年。

他无能抗拒。

双颊被抽了好几巴掌,泛出狼狈的红痕,他被摁在冰凉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井水洇透后背,冰冷刺骨。

猥琐的男人粗喘着,恨那花里胡哨的衣衫复杂,他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便发了狠地咬牙撕扯。

布帛碎裂声,一声接着一声。

夕影听着,冷漠地看着。

原本以为已经死透了,再也没机会继续恨着的人,就在他眼前,被人欺辱,无力反抗。

他该是快意的,该抚掌大笑。

可这一幕怎么就那么刺眼呢?

他想着,苍舒镜以前也任由他被欺负,但终究没让他被人弄脏。

他是不是也该……

该什么该?!

真是不记仇了吗?

不是的,他合该报复苍舒镜!

若十六年前,苍舒镜死透了,也就罢了,如今这人又出现,他为什么不能继续报复?

甚至,他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只要冷眼旁观。

看着苍舒镜被弄脏……

被弄脏?

这个人到底同他睡过,与他曾那般亲密过,苍舒镜可以伤,可以死,可以永不超生,永堕地狱,唯独不能被这样欺凌。

夕影不是心软了,他只是……不想让与自己亲密过的人被别人染指弄脏。

他会觉得恶心。

对,是这样。

只是这样……

要出手吗?

该出手吗?

他犹豫,纠结着,最终也没踏下那株榕树。

但,少年还是逃过了一劫。

前院连通着后院的廊庑传来脚步声,只听女人“哎呦”一声。

“崔老七,你这是做什么呢?将你睡过的人卖给我?你亏不亏心啊?我告诉你,我这儿可只收雏儿。”

那被唤作崔老七的男人一激灵,连忙从少年身上爬起,顺手还将少年被半扯开的衣襟拢上。

转头就对那嬷娘点头哈腰:“刘嬷嬷,我这……我这脑子糊涂了,一下子没转过弯,您来的及时,我没碰呢!您要不信您检查检查,绝对还是个雏儿!”

刘嬷嬷冷哼一声,画着浓重烟彩妆的眼往少年身上一扫。

这一眼便能看出少年并未被侵犯,只上衣凌乱,脸颊浮着巴掌印。

崔老七要价不低,要不是这少年模样确实不错,她也不会收。

刘嬷嬷烟杆一敲,皱眉道:“你当我这儿什么地?什么烂货都收?眼睛瞎了也就算了,还被你弄过。”

崔老七急了:“哎呦!您这可误会我了!我真没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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