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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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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想杀我, 动动手指头,我就死了。”

少年摘下帷帽,露出脸, 鼻梁上的伤愈合了,新长出的嫩肉颜色偏浅, 横亘其上, 瞧着却不觉狰狞,他实在俊俏, 若是褪下这一身褴褛斑驳的衣裳,换上个与沈悬衣相近的,也不逊色。

但他再也不会穿那样的月白道袍。

在夕影心中, 苍舒镜是那个“东施效颦”的东施,他做苍舒山庄大公子时,音容气质,衣衫穿着都在竭力模仿沈悬衣一般。

如今, 穿成这样,似乞丐,反倒让他没那么不自信了。

虽然心知,自己并未刻意模仿沈悬衣, 但沈悬衣是仙门师祖,是“先来者”,他的模样气质成了标杆一般的存在,仙门的少年们并不以仿其穿着而难堪,反倒觉得这是崇拜的表现, 这其中, 最相像的莫过于曾经的苍舒镜, 每每被旁人拿去与沈悬衣相较, 说他颇有沈师祖的风采,说他是“后来者”,他不觉骄傲,也不甚在意。

“更早”存在,被更多人认知,是一种无可比拟的优势。

以前不在意,直到夕影唇勾讽笑,眼底赤`裸裸地写着——你在模仿谁?原来你是个赝品啊,模仿地再像又能怎样?你终究及不上沈悬衣半点的好。

苍舒镜才无比在意起这件事,近乎成了心魔。

那身白,真刺眼。

琉璃色的眸渐渐转成浓郁的黑沉。

他毫不避讳地在沈悬衣面前,暴露自己眼未盲的事实。

苍舒镜心底五味杂陈,沈悬衣不见得多平静。

他未持佩剑,手中只握着一截木灯提棍,细线下缀着一只兔子灯,没来得及送到夕影手上。

那灯……

一样刺目,令苍舒镜烦躁。

到底是谁恶劣模仿?!

曾经的兔子灯,明明是他买给夕影的,夕影喜欢得紧,沈悬衣便模仿他,也送一只给夕影吗?

苍舒镜瞥了眼,冷嗤一声。

两个男人站在原地,对峙,气氛古怪,令人莫名。

沈悬衣垂睫瞧了眼兔子灯,温柔笑道:“几千年前,他就喜欢这小玩意儿。”

几千年前?

苍舒镜一愣:“什么几千年前?”

沈悬衣温和道:“自然是在他沉睡前,很久以前了,比翩鸿元年还早,那时候天梯未断,应当……比你出现的还早。”

这番话隐隐透着试探,又夹枪带棒地挂着一股嘲讽意味。

苍舒镜却没全听出,只顾着恼恨。

沈悬衣是在强调他比他认识夕影更早?

是说他们之间情谊深厚,千年万载,比较起来,苍舒镜的忽然闯入倒像是个意外?

他妒恨地昏了头时,沈悬衣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果然是个死不掉的。

死了多少次,都还会活过来。

也好……

沈悬衣笑了笑,算计阴霾掩在长睫下,他依旧云淡风轻,白袍猎猎,仙姿神态。

瞧着比夕影还像个神。

相比较苍舒镜挂满脸的阴郁愤怒,沈悬衣看起来无比从容。

他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夕影没杀你,我也不会。”

反正,又死不掉。

沈悬衣甚至庆幸他还活着。

“但你若想留在他身边,我定是不允的,你伤他太深了,他好不容易走出来,不该再沉溺其中,若他知道你就是十六年前的那个人……”

沈悬衣话顿,凤目微扬,端在苍舒镜脸上。

苍舒镜蹙眉:“……他知道。”

沉默须臾,沈悬衣微讶道:“他知道多少?你又记起多少?”

苍舒镜目光忽地飘渺。

“从他八岁那年,我在乱葬岗看见他时……我就……”

开合的唇忽然顿住。

强将自己拉回现实。

苍舒镜皱了皱眉,眼眸清明过来。

他和夕影之间的事,他怎么可能对沈悬衣说?

这具身体灵脉还在生长,他灵力薄弱,要是沈悬衣对他做什么,他不说毫无抵抗之力,就连被操控过后,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好在他魂魄够强大,很快就清醒过来。

苍舒镜阴鸷狠戾地瞪着沈悬衣:“你对我用摄魂术?”

“堂堂仙门师祖,对人用这种阴损的招数?”

在一个几乎完美的情敌身上,找到一点劣性,使得苍舒镜兴奋起来。

嘲讥堆满眼底。

苍舒镜抱臂睨着他。

可惜,这幅少年的身躯也就同夕影一般高,沈悬衣站在他面前,端地兰芝玉树,挺拔如松,气势上压他不是一星半点。

曾经觉得自己还挺帅的某位魔主,不禁怯了。

他甚至要仰头看沈悬衣。

眼底更是愤愤。

身体变得年轻稚嫩,脑子心智也憨傻起来。

被羡嫉的某位沈师祖,并没察觉他莫名其妙的小心思。

沈悬衣未否认,甚至坦荡地说:“我不想听假话,你这人实在难以相信,从前能骗夕影,如今未必不会骗我。”

此言一出,理亏的只剩苍舒镜。

他越看沈悬衣,越不顺眼,扭头就想去找夕影:“我不会离开小影了,他允许我留下,你不都看到了吗?”

自动忽略他这一路追地多辛苦,狼狈藏一藏,他好像还挺自豪。

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沈悬衣不会赶走他,因为还有用。

他说:“我只问你一句,死过去又活过来,你这一世是望着他好,还是像以前一样?”

苍舒镜耐心尽失,咬牙恨道:“你凭什么揪着我的过去不放,我自然是望着他好的,我以前……以前……”失了气势,他睫毛又颤地厉害,闷声说:“以前是我弄错了,我……我不会再错了。”

认错了人,错失了一切。

是他太蠢笨,是他脑子糊涂,昏了头。

害了夕影,害了他自己。

他攥拳,抬眼坚毅道:“这一次,我不会再错了!”

沈悬衣面容冷淡:“不会错?纵你无心,却铸成事实,忏悔并不能挽回过错,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就是错了。

不可挽回的过错……

走到终点,结束那荒唐的一生,才知路一开始就选错了。

若夕影不是神祇,便再也醒不过来。

若苍舒镜不够特殊,他根本没有重生的机会。

哪一步,都是绝境,都是不可挽回,还能重逢,他还能见到夕影,只能说他们足够特殊,否则,一切早成定局,死生不见。

“还来得及,还有机会的……”他喃喃自语。

“确实。”

苍舒镜诧异抬眼,茫然困惑,沈悬衣竟会对他说这两个字?

沈悬衣:“你没听错,你确实还有机会,要不要把握住,看你自己。”

“什么意思?”

“你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吗?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我指的是,再无转生可能的那种。”

仙门师祖嗓音温和,出口的话却犹如魔音。

“灰、飞、烟、灭。”

……

夕影让小兔妖悄悄去门外看看情况。

小兔妖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捂着眼漏出一条小小缝隙,眯眼扒着门缝看,却被忽然敞开的大门吓得一跳。

一只奶白色的小兔灯晃在他眼前。

沈悬衣推门而入,递给他兔子灯,笑道:“拿去给夕影。”

“啊?哦!”

他提着小兔灯,蹦蹦跳跳两步,又回头挠了挠兔耳:“那个……没打起来啊?”

沈悬衣笑容一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打起来就好!吓死兔了!”

小兔妖直拍心口,便见重新戴上帷帽的少年跻身走入,瞧不清脸色,但语气极不悦地凶他:“别废话,带路!”

嘤!

好凶!

越来越像九荒魔主了。

这真的只是个长得像的吗?呜呜。

受人要挟般,小兔妖哭丧个脸,颤颤巍巍地带苍舒镜进了夕影住的小楼。

一边带路,一边怕地绞尽脑汁,说出自以为能保命的话:“你不能杀我哦,也不能伤我,神尊……咳我是说哥哥他很喜欢我的,他很宠我,一刻摸不到我的毛……那个头发,他就不舒坦,我晚上还要给他暖被窝,你也不能把我绑了关小黑屋,他发现了会生气的!”

苍舒镜脸更黑了。

要不是最后一句话,将他从嫉恨的边缘拉回,他真就按照小兔妖提供的思路,付诸行动。

沈悬衣站在后头,没说话,也没阻拦。

这桩没有成本的交易达成了。

心底那个声音,对沈悬衣说:“他还是那么厉害,你永远比不上他,你看,这套摄魂术,你练了千年万年,你在神身上都使得,神清醒过来都需要一段时间,他却须臾明了。”

沈悬衣薄唇紧抿:“至少,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

那旁人听不见的声讥诮一笑,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这下放心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它说。

“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没能力去做了,他全部心思都在夕影身上,根本不会留意你。”

“你永远都是万人崇敬的仙门师祖,这世上唯一的神祇会唤你一声师兄,感恩你的陪伴与守护,你拥有的一切都不会消失,而他,只配当你的‘赝品’,就连夕影喜欢过他,都是因为他有你的‘影子’。”

“开心吗?沈……悬衣。”

“但……”

那鬼魅的声低沉笑着,幽幽道:“真是奇怪呀,夕影因为他‘像’你,才喜欢他,那为什么,夕影不爱你呢?”

沈悬衣没回答,只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咒,再次将那声音压进魂灵深处,牢牢束缚。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自欺欺人的人。

苍舒镜是。

夕影也是。

沈悬衣,你也在自欺欺人吗?

·

随小兔妖进了夕影住的小楼,苍舒镜才惊觉,此处虽是北方冰国,楼阁亭台都是冰雕玉砌的。

但也太像苍舒山庄安排给夕影的那栋小楼了。

宣止楼。

不求你闻达,只望你谨守本分,要听话,莫要多口舌纷扰。

下人嘴碎的则是——让小少爷闭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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