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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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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树晚上没回家, 她就坐在妹妹病房前的椅子上,枯枯坐了好几个小时。

她到的时候,还是下午, 她坐过了西斜日落,坐到了月明星稀。

清卉的病房里,一直有医生和护士在,他们得到了医院领导的叮嘱, 要不惜一切代价治疗这个女孩。医生们不知道这个女孩什么来历,但既然是领导的指示, 他们就遵守了,用上了最贵的器械和药物。

这里是重症病房,人本来就不多,现在走廊里空荡荡的。

楼梯处的灯光是声控灯, 外面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声, 声控灯便亮了起来,片刻后再次变暗。

那抹灯光便忽明忽暗, 冬树目光无神地盯着那处灯光。

妹妹得救了,但既生走了。

冬树心中没有一点开心的情绪。

她觉得很悲伤。

在除夕,他们三个还高高兴兴的,商量着上大学之后的生活,怎么赚钱租个小房子, 那时候他们以为每一天都能和除夕那天一样过。

冬树非常难过, 难过的是既生离开了,难过的是清卉的命竟然要用既生的离开来换。难过的,也是自己始终都无能为力。

她看向自己的拳头, 她之前曾以为, 她有力量做到很多事情, 但现在却发现,其实她软弱至极。

她练拳有什么用?

她并不能把既生从江家手里抢回来,也不能自己拯救清卉。

冬树悲伤地发现,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始终都是湍流中的一滴水珠,融不进去,却被挤着、推着、反抗着、被迫着,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进。

她没有比其他人更聪明,也没有比其他人更厉害,唯独擅长些拳脚功夫,却无法打碎看到的、遇到的一切不公。

“睡会吧。”病房里一个护士从病房走出来。

冬树抬头看护士:“姐姐,我妹妹怎么样了?”

“明天贺教授就来了。”护士拉住冬树的手,将她带到了一间空置的病房中,让她在床上躺下了。

冬树不放心,挣扎着想起身:“我想陪着妹妹……”

护士坚定地将她按下:“明天你还得陪一天呢。”

冬树只能睡下了,她脑中乱糟糟的,精神已经紧绷了一整天。她闭上眼睛,眼前却总是似乎闪着迷幻的光。

她其实很疲惫了,但总是睡不着。

她很少失眠,现在却只能逼着自己休息。

冬树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又听到了护士姐姐的声音:“吃点东西吧。”

她从床上起来,趴在小桌子边上,一口口地吃护士送给她的小馄饨。小馄饨包得很精致,冬树一口一个,她吃了好几个,却没尝出味道来。

护士姐姐又去忙了,冬树停下勺子,眼里又蓄满了泪。等发现眼前模糊的时候,她慌忙抹了把眼睛。

她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今天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大清山出来之后啊,日子虽然苦,但遇到的都是好人。现在慢慢长大了,社会就缓缓地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冬树默默地流着泪。

她不爱哭,因为觉得哭没用,与其哭一场,不如动手打一场。但现在哭没用,打也没用,她只能这样宣泄下情绪。

她哭自己上一世的娘,哭上一世的大妹二妹,哭这一世的既生和清卉。

但等她哭完了,便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谢冬树。

她用纸巾细细擦干净脸蛋,吃完了那一碗小馄饨,又把碗刷干净,就再次躺在了床上。

这次,她很快进入了睡中。

早上,冬树不用护士叫,自己就醒来了。

她站在清卉的病房外等待着,等着贺教授的到来,但她没等到贺教授,先等到了祥文叔。

祥文叔急匆匆走过来,有些不认识路,于是一边问护士一边找,终于找到了站在病房门口的冬树。

“冬树,”祥文叔拉住她:“我们听说消息的时候晚了点,一大早去取了钱。”

祥文叔把手里的小包使劲往她手里塞:“你看看还差多少,不够的话,你姑奶还在找她年轻时候的那个金耳环。”

冬树死寂的心,慢慢有了动静。

她将小包握在手里,沉默片刻后,将小包还给了祥文叔:“叔,我们不差钱。”

祥文叔从自己的挎包里往外拿包子和鸡蛋,左顾右盼没找到既生:“既生呢?你们一起吃点吧。”

他才反应过来冬树刚刚说不差钱,他不信:“你们三个孩子,怎么可能不差钱呢。”

冬树脸上露出了和哭一样的笑容:“叔,你不是问既生吗?”

“我用他换钱了。”

祥文叔觉得她在说什么傻话,但一看她表情,又发现不太像。

“怎么了?”他问:“既生去哪儿了啊?”

冬树不能再说了,她只摇了摇头:“叔,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今天有京市的专家来给清卉治病。”

祥文慢慢有些明白了,他从自己娘那里听说过,既生是捡来的孩子,前段时间总有些穿得很好的人去找既生……

他想不明白,但不再问,陪她等了很久,看她情绪一直不对,绞尽了脑汁想哄哄她。

冬树却劝他离开:“清卉还不知道要住多久的院呢,祥文叔走吧。”

祥文不想走,但他看了冬树的状态,终究还是离开了。他得给冬树自己的空间,临走前,他仍然执意把钱留给了冬树:“要是需要了,随时叫我来。”

之后,姑奶带着洛洛来过一趟,荷花婶子来过一趟,都被她劝走了。

她小学的好朋友王星星也来了,带来了一个厚厚的装着钱的信封。

校长和清卉的班主任都来了。

冬树没了和别人说话的力气,沉默地坐在病房门前等待着。

等到了下午,风尘仆仆的贺教授一途才出现在医院里。

“我们看了孩子心脏的图片,上午去找了资料,现在已经想到办法了。”贺教授直接走进了办公室,铺开一张纸,和其他医生商量着手术的细节。

没多久,他们便达成了一致,全都换上了白大褂,进入了清卉的病房中。

这次手术持续时间未知,难度未知,没人告诉冬树这些。

她自己一个人,只能吊着个心,等在门口。

偶尔还有些年轻的医生也站在门口,激动地看着里面:“这可是最难的手术,要是成功了,就是经典案例了,能上教科书。”

护士不满地瞪了这个医生一眼:“病人家属在这儿呢!”

医生紧张地看了冬树一眼,生怕冬树生气。但冬树直愣愣地看着关着的病房门,心里没有一点情绪。

中间,有护士出来,急匆匆地让冬树签署什么单。

冬树签了很多张,上面的词语都很吓人,但她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安静地签了一张又一张。

手术做了很久,之后还有术后的其他流程。

冬树等了几天,嘴巴上干出了皮,也不记得自己每顿饭吃的什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终于等来了能进病房的时候。

“手术成功了,”医生松了口气:“贺教授果然是全国顶尖的专家,如果不是他,你妹妹这次凶险了。”

“之后,你妹妹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但恢复期后,她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但还是要注意,千万不要情绪波动太大,不要剧烈的运动。”

“你妹妹这次爆发,应该就是情绪太激动或者剧烈运动导致的……”

冬树走进去,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清卉,身上插了很多管子。如果既生在,也许会说她现在是个真正的小怪物了。

但既生不在。

既生不在了。

她只有清卉了。

冬树奔过去,轻轻抓住了清卉的一只小手指。

这就是她唯一拥有的了。

她又守了很久,这次能看到清卉,总算比守在外面更安心一些。很久后,清卉终于挣开了眼睛。

她看着趴在床边的冬树,小声叫:“姐姐……”

冬树抬起头,清卉便看到了姐姐现在憔悴得不像样子。清卉有些想哭,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像虚无飘渺地在空中,看到了姐姐在外面痴痴地等着她。

清卉即将哭出来的时候,冬树哄她:“不要哭,你哭了,姐姐更担心。”

清卉就憋回了自己的眼泪,她随口问:“哥呢?”

冬树摸了摸她的头:“等你好了再说。”

这一下,清卉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有些不敢信,但姐姐现在憔悴成这样,清卉不敢再追问。

等两周后,清卉终于能出院的时候,冬树才告诉她既生已经走了的事情。

清卉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

她知道,自己的得救和既生的走之间,肯定存在着什么关系。

但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急?为什么要为了她回到那一家去?

清卉无法接受,她发着脾气:“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冬树立刻呵斥她:“清卉!”

但清卉仍然很生气:“姓江的那一家,猪狗不如的,他怎么能回去!”

清卉之前也讨厌江家,但没有讨厌的这么厉害。冬树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来一些疑点来。

为什么当时清卉送了医院,校长就立刻跟了过来?听说还是校长打的急救电话,但不是说清卉是在教室里晕倒的吗?

江家人找过冬树,那他们……是不是也找过清卉?

冬树一激灵:“清卉,你晕倒的时候在哪里?”

清卉看了她一眼:“不在教室……”

冬树已经猜到了:“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和对姐姐说的一样,我一激动,就这样了……”清卉声音有些虚,但随即愤怒地说:“所以他为什么要回去!他为了我回去,还不如让我死了!”

冬树总觉得有些不对,江家说的话,自己都对清卉说过一遍了,就是担心她生气,所以提前让她知道情况,她怎么还会情绪激动到发病?

但现在清卉愤怒地在骂既生,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冬树只能先哄哄她,让她不要生气,也不要责备既生了。

清卉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是埋怨自己。

她盼着哥哥能给她打个电话,她能问问哥哥现在怎么样,也许能让哥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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