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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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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从北平南下,仅仅不到3年的时间,咱又得换地方。”子夜时分,上海北站,看着箱子上印着“沪”、”上“、”艺“、”刊“的箱搬上专列,易颖惹不住抱怨了两句;箱子上的标志,是马衡当上馆长后,在一次重新盘点的过程中印上去的;”我觉得,我们不像是博物馆的研究人员,更像是押镖的;走完一趟还得走一趟。“

朱茗看了一眼列车专列两侧持枪戒严的警卫,还有子夜时分,空荡荡的火车站,觉得易颖的话十分应景:“没办法,上海的库房不适宜古物的存放,如今在南京修建了更好的库房,咱就挪动一下屁股吧。“如朱茗在南京时的考察结果,马衡也认为朝天宫,这座在秦淮区的古建筑更加适合做库房;从1935年初初定到10月,用了整整9个月的时间,将这座明朝的道观改成了库房、办公室:两个大殿、明伦堂、飞云阁和十三祠中的一个,改为陈列室和办公室;东侧,也就是明伦堂的后边,新建一座三层高的库房;库房还修建了防空密库。

一次次的转运,故宫人已经习惯了:秘而不宣地打包,深夜时分地上火车,只有少数人知道地路线,深严地警备;这一切跟北平出发时相似;不同的是,这次,从上海到南京,故宫人从容了许多。

车上,他们还说说话:“你说,奇不奇,朱元璋的儿子从南京到北平。如今,咱又从北平搬回南京。“易颖说。

“不奇。朱棣从南京到北平,防的是北方游牧民族,如今,咱防的是日本人。”欧阳远答。

到了朝天宫,看着这座规模宏大的明清建筑,故宫人也很开心:“终于又有个窝了,我们终于又安定下来了。”

一天傍晚,彩霞满天之时,成颖行至南京栖霞区甘家巷一带;只见一彩云从东南方、长江口慢慢地飘来,此时,路上的行人大多都忙于下班时间的车水马龙,几乎没有谁会注意到:此彩云似麒麟而无角,两侧有翼,肌丰骨劲,带翅膀而不能展。

成颖看着那彩云有片刻的出神,只见它一路飘逸,最终落于一梧桐树林立的树荫之下;成颖追了上去,在道路的尽头,看见一石刻貔貅跟彩云的轮廓重叠在一起;从道路尽头看去,有一种落霞与貔貅齐矗立的感觉,感觉那落霞就落于那石刻貔貅之上。

成颖看着貔貅状落霞飘来的方向,陷入了短暂的寻思;夜里,等最后一抹阳关消失在地平线,车水马龙的南京城慢慢沉寂下来。

成颖慢慢地走到石刻貔貅,从口袋李抽出一包烟,点燃一支,自己却没有吸一口,兀自插在那石台之上:“都说,孔雀东南飞;你怎么往西北方向来了?”

此时,一辆车经过,车前灯打在石刻貔貅的眼睛处,仿佛它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哎,承影,你怎么在南京?”这是一个旷古久远而空灵的声音,声音一响起,旁边那一行的梧桐树仿佛也活了那般,发出松涛般的晃动声;树荫婆娑和光影斑驳间给这尊石刻貔貅披上了一层明暗交织的外衣。

成颖挨在石座旁,若无其事地自说自话般:“我护送一朋友南下。”

“哦;这儿是我家。哎?“突然,貔貅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我怎么感觉最近南京来了贵客?“

“我吗?“成颖鲜有的开玩笑,他换了个姿态,还是一手搭在石刻貔貅的脚下。

“我说的是更加贵气的。“貔貅说;偶尔几个行人走过,他们只感觉耳畔,风声如涛,丝毫没发现这亘古间的对话。

“所以,是紫禁城来的客人,吸引你从上海这个聚宝盆回来了?“成颖笑了笑,”我刚到南京,就发现你神魂飘零,平日都这样,到东方巴黎去了。“

“我聚财嘛,不去东方巴黎,去哪里?“貔貅的声音沉钝的,有点委屈;仿佛它不是猛兽,而是一只委屈巴巴的大猫。

“那为什么回来了?“成颖的语气收了收,”上海这个聚宝盆呆不下去了?“

“你看见东南方那乌泱泱的逃离的鸟儿了吗?“貔貅自问自答,”哦,你看不见。“说着,它继续说,”我有预感一场大事,即将在上海发生了;这东方聚宝盆,可能会被打翻。“

“怎么可能?“成颖的眼珠子转着,”现在中日之间的战事不是限制在华北吗?“说着,成颖的心里咯噔一凉,”难道,上头打算将战事扩大到华中?“

“这不是我道听途说,离开上海的又不仅有我一个,你看见那些闻着风声南迁的商旅了吗?他们的鼻子最灵了。“貔貅说。

成颖的眼神往江边望去,那里更加坚固跨越几千公里的江阴防线正在构建:“所以,上头的意思是,扩大对日战争,让日军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这不太可能吧,如果打翻上海这个聚宝盆,就连蒋的经济利益也会被撼动。“想着,其实,成颖都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上海涉及的利益太多了:商贾的利益、外国租界、就连蒋发家都说在上海。

“有什么不可能?咱中国不怕鲸吞,就怕蚕食。”说着,石刻貔貅那张大嘴微张,倒是很应景它说的“鲸吞”,“与其被一点点的蚕食,还不如来一个釜底抽薪呢;将他们拉入战争的泥潭,看谁恁得过谁。”

“那倒是。”石刻貔貅的话有一语惊醒梦中人之效,“看来,你这地,咱故宫是呆不下去了?”

“贵客要走?”貔貅一听,也惊讶了。

“唇亡齿寒嘛,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赶走你贵客的是,是那不停息的风而已。”成颖见华灯初上,便回了。

真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从入驻不到一年的时间;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在上海虹口再次集结。“七七事变”以及“第二次淞沪会战”粉碎了中国从上到下的“和平梦”。这时,北平已经沦陷,就连一直敌对的国共两党也放下芥蒂,共同抗日;正如那句:镀金劫难兄弟在,相逢一笑抿恩仇。可是,这仅仅是长达数年的劫难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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