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政策放宽容易收紧难(1 / 2)
第353章政策放宽容易,收紧难
朝臣觉得外科手术,有伤天和,人怎么能挖开自己的身体,往血肉里面放东西呢,简直灭绝人伦。
但皇帝却非常支持,不知道养了多少个团队。
景泰十六年的时候,民间反对声音太大,皇帝裁撤了一些部门,然后就彻底转入地下。
很多外科手术医生,碍于社会舆论,不得不改行去学中医,或者去军中当军医。
如今效命的,多是印度、帖木儿、欧罗巴等国人。
他们都被赐予了汉籍,娶了汉女为妻,在京师安家落户。
没有人知道,皇帝到底养了多少这样的医者,毕竟内帑是皇帝的私库,花多少钱,只有皇帝自己知道。
但根据宫人酒后失言,说皇帝最少养了上万个西夷医者,研究外科手术,这个人数还在每年增加。
这输血技术,就用了八年时间,逐步完善的。
好在用的是罪大恶极的奴隶,若用的是大明百姓,估计皇帝得被唾沫星子喷死。
“陛下,输血技术没用啊。”
姚夔开口:“朝中公卿也不出血,民间百姓也治不起,军中倒是有用,可血从何来?”
“说来说去,这就是一项没用的技术。”
“陛下,老臣劝您不要投钱研究了,此举过于阴毒,自古以来哪有人换血呀?老臣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朝臣的反对声,朱祁钰都习惯了。
“此事容后再议。”
朱祁钰跟他们解释不清楚,等外科手术发展起来了,他们就知道现在投入的资金多么划算。
姚夔无语,就知道皇帝听不进去。
“诸卿,朕在想,提升人口数量,是好事还是坏事?”
中枢的很多政策,都在提高民间人口。
“启禀陛下,老臣觉得,人口提升弊大于利。”
彭时直言不讳:“主要原因是大明抗灾能力太弱了,一旦出现三年大旱,或多年灾荒,庞大的人口数量,就会瞬间覆灭王朝。”
“老臣还是认为,人口维持在一个常数比较好。”
“根据户部这几年调查显示,老年人寿命延长了三年左右,是日子过得好的缘故。”
“明人平均寿命在40岁到45岁之间,如今推到了43到48岁之间。”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现象。”
“意味着这三年里,多出几千万人在吃闲饭。”
彭时苦笑:“若人口维持在三亿,大明生活还算富裕,可近几年新生儿是翻倍的上涨,随着中枢利于人口政策颁布,人口更是翻几倍的上涨。”
“老臣预估,大明会在景泰三十年,人口达到了恐怖的八亿!”
“而这里面,以婴幼儿为主,可能会出现四亿婴幼儿,两亿老人,仅靠两亿青壮年劳动,抗压能力就更弱了,一旦出现天灾人害,那就是易子相食。”
彭时的话,惹得朝臣肃然。
耿九畴接口道:“彭阁老说的没错,但还漏算了一条。”
“大明的粮食供应,有一部分是从印度购买来的,一旦断了外贸,大明会立刻打回原样。”
“民间肉食量增加,畜牧业是最费粮食的产业。”
“富裕人家,粗粮用来喂牲口,贫困人家也能靠粗细搭配,填饱肚子。”
“这几年天公作美,年年丰收。”
“但北方越来越冷了,粮食歉收情况确实有,因为北方耕地面积广大,不太看得出来,所以没有显现。”
“一旦灾年来了,大明运行的生态会立刻崩盘,如血崩一般迅速。”
“所以老臣认为,不能再增加人口了。”
“不仅不能增加,还要继续往外移。”
耿九畴的话,惹得朝臣全都点头同意。
“现在移民难啊。”
李贤道:“前几年容易,那是因为咱们屠了很多地方,空出来大量田产地产,不用开发就直接能用。”
“现在移民,要开垦新地。”
“谁愿意去开垦新地呀?就算给充足的农具,最少需要十年时间吧?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一代人就没了!”
“愿意走的,已经移走了,剩下的都是不愿意走的,混吃等死的懒汉闲汉。”
“但咱们日子过得好啊,那些懒汉闲汉娶不到汉女,也能娶到夷女。”
“夷女嫁过来,不止不敢督促丈夫向上,还得任劳任怨,否则就是棍棒伺候。”
李贤冷笑道:“去年,中枢开始强制移民,很多人以死抵抗,打死了多少人?移过去后呢?他们根本就不开垦,而是想方设法的往富裕地方跑。”
“大明为了繁荣经济,允许百姓流动。”
“可这一流动,就助长了这些别有用心之徒,从新地逃回来,回老家继续混吃等死,这样的蛀虫,各地都有。”
“现在是移民越来越难,除非中枢强制。”
商辂立刻否决:“绝不能强制了,天下好不容易承平,百姓过上了安生日子,再强制移民,闹得天怒人怨,可不行了。”
“是啊,强制是不行了,现在连征兵移民都不行了。”
李贤苦笑:“这些年,中枢把百姓家中的二儿子都征走了,难道还逼着百姓把老三、老四都贡献出来吗?这不逼着人家造反吗?”
“老臣看呐,移民开拓新地,越来越难。”
“绝不能再让民间人口增长了。”
彭时接口道:“楚王不是要就藩了吗?稀缺人口,正好,把民间的懒汉闲汉,逃回来的人,统统抓起来,全都送去非洲。”
李贤点点头,觉得此事可行。
朱祁钰听着认真,缓缓道:“有没有这样一条思路?中枢成立一个垦殖公司,雇佣百姓把一块生地开垦熟了,然后再招募移民,过来吃现成的就行。”
“陛下,那您打算投入多少呀?”
李贤问:“投入多了,咱们白分土地给百姓,那是亏本的呀,前几年亏本一些可以,为了快速占领新地嘛。”
“现在新地,都是边边角角的烂地,垦殖完全亏本,送都送不出去,重点是百姓富裕了,不愿意去新地了。”
这倒是实情。
像蒙古都司、捕鱼儿海省,突厥、鞑靼四个省,冷得能吐血,冬天零下四十度是暖和天,零下五十度正常。
开垦有什么用啊?
好地方都已经开垦出来了,像黑龙江和吉林,都是富饶的黑土地,开垦出几百万亩良田,肯定不缺人呀。
修一条公路,驻兵,派流官过去汉化野人,就可以了。
移民过去负担太重。
“照这么说,暂时是不能搞移民了?”朱祁钰语气低落,百姓太富不是什么好事。
就让百姓勉强吃饱,还吃不太饱,是最好管的。
吃得饱了,日子太好过了,他们就会闹幺蛾子。
十年前强行移民拆分,民间怨言不大,因为太穷了,中枢答应点好政策,就愿意去新地,吃苦耐劳的干,把一块块新地开垦出来。
现在家里吃饱饭了,凭啥走啊?凭啥让我开垦荒地呀?凭什么?
“想个办法,推进移民吧。”朱祁钰也无奈。
真没辙。
而且随着工业化的诞生、推进,就会形成虹吸效应,城市化,边疆省人口会越来越少。
所以朱祁钰是希望百姓多生,孩子足够多,当地肯定不够吃呀,只能移民边疆省。
但种植经济靠天吃饭,灾年还多,只要一场饥荒,就把现在看似富庶的百姓打回原形。
说完了事。
朝臣返回府衙办公。
朱祁钰却收到一封军报,说范广手下的西征军思乡情绪严重,不想在西域打仗了,想回家,军中思乡情绪极大。
这是军吏司直接送上来的,上面有歪歪扭扭的名字,是很多军官的亲笔签名。
这件事,朱祁钰必须重视。
他把谢迁、王华宣来。
同时也在思索,这是范广失去了军心?所以底层军官越级禀报?
朱祁钰担心自己和底层彻底失去联系,所以开通了军吏司这条专线,是皇帝和底层军官直接联系的渠道。
皇帝严令,军吏司不许有瞒报,任何瞒报行为,皆被诛族。
这些年禀报上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是大事。
“陛下,这是大事。”
谢迁无比认真道:“西征军厌战情绪蔓延,对异乡感到恐惧,是以才越级禀报,此事若不重视,微臣担心西征军会就地叛乱。”
王华道:“可能是伊国公战败,看见同袍埋骨异乡,军中出现了强烈的抵抗情绪。”
其实,大明军人很赚钱的。
军功封爵就不说了,官职父死子继,卫所制基本废除了,官兵是征募的。
吃军饷和补贴,吃穿用度全是军中负担。
战场上的缴获,银钱全归个人所有,中枢是不要的,他们只需要走驿站,把钱寄回来就行。
皇帝优待军人,不停提升军人的社会地位,给战陨的军人立碑,安置伤残军人,退役后不止拿到退役金,还会安排到基层工作。
大明军人高达1700万,但上过战场的只有200万,多是以征兵的方式移民。
所以当一名大明军人,是光荣的是富裕的,一年军饷能娶一个媳妇,算上林林总总的补贴,一年娶两个没问题。
“若不重要,军吏司不会上疏给朕的。”朱祁钰道。
军中设有军纪司、军吏司和军事法庭,其中军纪司隶属于军机处,军吏司和军事法庭隶属于兵部。
“你们说,该把军队诏回来吗?”朱祁钰问。
“陛下,微臣以为若诏回这一批,戍边军将都会向中枢哭诉,进而寻求回乡的机会。”
谢迁斟酌着道:“但不诏回来的话,微臣担心西征军会就地造反,大明西进策略恐怕会受到影响。”
“不如换个名头,以奖赏西征军立下战功,允准其回家过年的名头。”
朱祁钰觉得也行,只是这军队来回运输,靡费巨大,这是净亏损。
可不调回来也不行。
皇帝这些年包装自己,优待军人,现在军人集体上疏,请求回乡,皇帝若不答应,人设岂不崩塌了?
关键这支西征军中,有很多蒙人、女真人和索伦人,一旦皇帝置之不理,很快就会崩溃。
不止不能不管,还要快,用最快的速度回信。
“如果回家过年的先例一开,驻扎在其他边疆上的军将呢?难道也要一年一轮换吗?”
王华觉得这个名头不行。
朱祁钰摆摆手:“就用这个名头,明年就颁布政策,戍边军将,三年轮值一次,中间允许军将休半个月探亲假,中枢给发一笔探亲补贴。”
“陛下,这得多少钱啊?”谢迁脸色直接变了。
这种边疆,指的是蒙古都司、捕鱼儿海、突厥、鞑靼这几个地方,正常是十年轮值,改成三年,靡费巨大。
“不止是花钱的事,万一路上逃了呢?”王华道。
逃兵在任何时代都是很多的。
“想想办法吧,过几年北疆就有人口了,建立卫所就好了。”朱祁钰头疼。
范广军中的西征军有七万人,这要是全回来,再送七万人过去,比打一场大仗花的都多。
孙原贞也听说了集体上疏,快步来到养心殿。
“陛下,此先例不能开,谁戍边没点困难啊?想家就集体上疏,那么还当什么兵?”
“有困难就喊苦喊累,当什么兵?”
“陛下,您开了这次先例,边疆各省都会有兵卒集体上疏,请求回家。”
“中枢把这些人送去,花了多少钱不说了,他们走了,万一边疆胡人造反了怎么办?”
“苦?干什么不苦?家有什么可想的,若是真想家,就把他们家人都送去西域,正好当做移民。”
孙原贞气坏了。
若没走军吏司,上疏先送到兵部,他直接给否决了,想家就忍着,当兵吃饷就得打仗,想家就犯法。
“孙卿勿怒。”
朱祁钰苦笑着摆摆手:“戍边确实苦,这次看见同袍埋骨他乡,心理受到冲击,想回来很正常。”
“他们敢越过范广,向朕直接哭诉,说明真的苦得不能再苦了。”
“中枢也该理解。”
“确实,调回来七万人,再调过去七万人,靡费巨大,但这笔钱朕得出啊。”
“这些年,朕优待社会各阶级,百姓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了,军将地位提升了,百官吃好的穿好的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朕经营的是信誉。”
“朕可以在世界上没有信誉,但对明人,朕问心无愧,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这是朕积累了二十三年的信誉。”
“他们想回来,朕宁愿放缓西域开拓的脚步,再慢两年,朕也要将他们带回来。”
“以后轮值制度也改一下,三年一轮值,期间给军将半个月年假。”
朱祁钰话刚说完。
孙原贞就跪在地上:“绝对不行啊陛下,去边疆省戍守是苦日子,一旦允许他们回来,路上一定会逃亡。”
“大明祥和的社会环境,会受到巨大影响。”
“再说了,十年一轮值,军饷是地方的三倍,并给他们在当地娶妻生子,这是最好的政策了。”
“还什么年假?皇子都没有年假,他们放什么放?”
孙原贞坚决道:“陛下呀,大明现在银钱宽裕,可以随便挥霍,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政策是放宽容易,再收紧难啊。”
“就说这些年的农业税,大明收上来多少?”
“甚至从景泰二十年之后,大明都已经不去民间收税了!”
“为什么?收也收不上来了,干脆全都免了算了!”
“可是!”
“现在有商业撑着,万一有一天,商业崩盘了呢?百姓又不交税,拿什么养着中枢?拿什么养着大军?”
孙原贞泣涕俱下:“陛下爱民,天下皆知。”
“可百姓不能这样爱啊!”
“他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哪有半分家国利益呀?”
“现在陛下要是再派人去收税,肯定遍地造反,烽烟四起,您这不是爱民,而是纵民啊!”
朱祁钰凝眉,说的也对,百姓确实没什么良心。
中枢以前是蠲免税赋,到期之后去收,全都在逃税,中枢给的十年好处,都当忘了。
这几年,干脆农业税一分都收不上来了。
也就是朱祁钰,靠收商业税维持中枢,否则大明就覆灭了。
谢迁也跪在地上:“孙尚书此言极是,政策放宽容易,再收紧就难了。”
“百姓都是贪心的,日子想一天比一天过好。”
“这可能吗?”
“不能的,日子是波澜起伏的,哪有天天顺遂的好事呀?”
“陛下想让百姓富裕,藏富于民,可这所谓的富裕,到了战时能用得上吗?”
“就说移民,现在民间提移民就谈虎色变。”
“可他们却不想想,中枢能不收他们的农税,就是因为新地能够支撑生活呀!”
“他们根本就不管中枢有多难,只知道跟中枢索取!”
“这就是百姓!”
“没有人愿意为家国奉献的,他们只惦记着自己的利益,不管中枢的难处。”
谢迁泣然道:“陛下,您为百姓做得太多了,斗米恩升米仇,再多的话,您就不受百姓爱戴,而是被天下人唾弃了!”
朱祁钰都懵了。
劝谏郡王善待百姓,不是你们文臣的职业技能吗?
怎么现在变得劝皇帝暴戾一点,残暴一点吧,发生了什么?
王华也跪在地上:“求陛下不要事事想着百姓,想一想大明吧!”
“说得朕好像圣君似的,朕是吗?”朱祁钰觉得自己够残暴的呀,开垦百越、东北,大修驰道,死了两千万奴隶。
民间其乐融融的家庭,被皇帝拆分拆分再拆分,拆去天南海北的移民,家家被皇帝折腾一遍。
闹到了最后,皇帝成千古圣君了?
“是!”三人异口同声:“您就是圣君。”
“那朕就当真了。”
朱祁钰美滋滋道:“西征军调回来,轮值年限再商议吧,靡费朕出吧。”
“圣旨快发出去,告诉西征军,返回江布尔,等待回家,回家过年!”
然而,这道圣旨出去,就被内阁驳回来了。
李贤气呼呼来了,不允许西征军回京,不止不能调回来,还要严厉申斥,把上疏的都给杀了。
朱祁钰好说歹说,把李贤哄走了。
调回来。
圣旨连夜发出去,快速送到王越手中,王越已经准备回京述职,然后就去百越掌兵。
圣旨让他等待,率军回京。
王越第一念头是京中出事了。
最后才知道,是范广手下的西征军集体上疏,向皇帝哭诉要回家,顿时哭笑不得。
西征军受限于运力,离开江布尔的只有七万人,而运到这里的军费,比运到婆罗洲还贵。
七万人来回调动,损失在一百万以上。
皇帝是真舍得呀。
王越第一念头就是把挑事的都杀了。
由他带回去,注定了这些人不会再受重用。
范广收到圣旨都懵了,他在咸海边上呢,虽然知道军将思乡,但没想到他们敢背着自己,集体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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