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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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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随着他出逃,那串蛤蟆脸以及很多同样珍贵的物件都被他丢在了家里。如今,他再拾起核桃,心里想的却是当初那眉毛花白,隐约拖拽到后面像是两撇昆虫小触须的老先生。

灯光下,巴卫拿着刻刀的手总是不自觉的多用了几分力,于是那核桃上便多了一道不协调的伤痕。

其实,用刀并不是一定要追求完美的。我想起老人给我说过的话。

起身走到巴卫身侧,看着他有些懊恼的模样,我笑着也拿起了一颗陪他一起雕刻,嘴里念叨了句“不必渴求每一刀都完美,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点点的缺失,才是真正独一无二的。”

也可能是说的太起劲,我下手也没掌握好力道,咔的一下,也削出了个豁口。

难得的是,巴卫竟然笑了。

次日清晨,天公作美,连着下了几日的雨已经停了。

六爷的马车停在门口,这让连着几日没给我和巴卫好眼色看的店家及店小二顿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触。

我大概明白是为什么,我和巴卫这两个人,平日里要么在房间里待着不出,要么就整宿整宿的见不到人。从来不叫服务,也不在店里吃饭,房租也是交一半,根本不在店里花任何钱的人,老板是不待见的,更别提主动给小费了,小二一万个不爽。

本以为是两个穷小子被人骗来打黑工,没想到今个要走了,竟然有人派专车来,还是两辆。

我的目光从那横轴放置的大木杆上的四匹高头骏马,沿着马夫打扮的男人,越过马车那华丽的外包装,直看到那掀起帘布的六爷笑脸。

马车架构极大,车厢内有如一个小房间,里面摆放有茶具,还有位斟茶的侍女,长相一般,不过身姿倒是颇有些味道。

这前面四马四轮的是给我和六爷准备的,而后面跟着一个双马三轮的则是安排给了六爷的手下,也就是那天见着的年轻人以及以我侍从身份的巴卫,由他二人乘坐。

分离前,我还似提醒似玩笑道“上了车你可得老实点,别给人家这么贵的座驾弄坏了。”

对此,六爷却哈哈笑道,“我这车修缮时是由行家里手把过眼的,这位壮士若是坐不舒服,老夫再去给你寻个宽敞的。”

玩笑归玩笑,我是真怕巴卫给人家那小屁孩给整出啥好歹来。从上车前我就看出来那六爷身边的年轻人眼神阴郁,暗藏祸心。只期望这一路上,对方别真把巴卫给惹火了。毕竟,我还真不一定能这么短时间内,从起了杀心的巴卫手里救人。

视线回归到车厢内,马车渐渐驶动,大车轮有一个好处就在于能较好的减少路途上的颠簸。

在我们上车时,那位烧茶侍女便开始忙活起来。我盯着她悠然的动作,开始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些富人喜欢摆弄这些东西。

我其实不太喜欢喝茶的,当然,南方那种油酥茶还是例外。

看着侍女将小壶里的黄叶一点点拈入壶中,女子温润眼眸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热水一点点寖泡满干枯叶子,我看见了她内心的平静。

“车上略备了点黄茶,还望不要嫌弃。”六爷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我笑着摆了摆手,随意道“小子一介俗人,倒是浪费了六爷这一壶好茶。”

目光从侍女斟茶的臂膀上挪开,车厢内香气四溢。

这驾四马拉乘的马车内,不可谓不豪奢,除了角落里默默燃烧的香炉外,像是最里头摆放有的一张可以躺着的摇椅,摆放整齐的小被,一些个零食物件也都分门别类摆放的井然有序。

这不免让我想到,骄奢淫逸这四字成语。

用热水封壶之后,侍女将茶盏端递到六爷手前,也是这里开始,气氛有些不对。

我分明看见这老不死的伸手在那细嫩女子手背摩挲了会儿,继而面带笑意的接过那茶盏,将杯盖一拂,露出一截小缝,凑至嘴边滋溜嘬了一口。

啧了啧嘴,六爷表情安逸,一副老不死的模样。

“请”斟茶侍女也端了杯茶到我面前,我看见她白皙手掌上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痣,顺着那处往下则能窥见到藏于衣服袖口底下系于手腕上的红绳,那上头拴着一枚小指头大小的核桃子。

六爷见我多看了那女子手腕几眼,遂笑了笑,说“此女子名曰绿雪,乃是我从江南宣州府内寻觅到的,其肤如凝霜雪,皓腕黛青眉。”说着,他身子微微靠向我,露出个暧昧的声色,脸上邪异笑道“身有暖香,冬暖夏凉,十分有趣。”

我听着这老东西的荒唐言语,心说你个老不死的,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家伙,还净搁这祸祸这些小丫头。

面子上我只是笑着品了一口,皱了皱眉说道“茶不错,但我还是境界不够,喝不出个所以然来。谢六爷高看了。”

听出我话里意思的孟老爷子脸上表情稍作收敛,又闲聊了几句,他这才做不经意间的问道“道长有说是栖云宗传人?”

我嗯了一声,随即道“六爷此来,不也正是为此的吗?”

两方心照不宣之后,至此,才算是正式开谈。

侍女安静跪坐在一旁,孟老爷子脸上笑意不减,似乎是没少经历过这些事情,显得游刃有余,他摩挲着手中铁胆,思索着说,“道长此来,想必不只是贩卖物件这么简单,此举既不想让其他人知晓,也是为了确保能直接联系上…不如,道长先将诉求说与老儿听一听,也好给些建议。”

我看了眼这老狐狸,随口说了句“好啊,我想见一个人。”

“谁?”

“你的老板。”我盯着他,看见他的脸逐渐开始变得阴冷,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喊的是他老爹的名号,当然,按照辈分上来看,更有可能是他爷爷。

孟老爷子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短暂沉默后,他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口吻,笑着打趣道“这是你们门派内部传出来的?”

我想到祖师爷那无可奈何的口吻,于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说“对”。

继而,我又问道“能还是不能?”

孟老爷子没直接给出回答,他说“还是先品茶吧,不然一壶好茶就此作废甚是可惜。”

我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将身子往后,慵懒的靠在了布阁包裹的墙壁上。因为出发的早,所以暑气还没那么快的蔓延到车里,山间还是清凉的。

一路上,孟老爷子找我谈话的频率也减少了,我不清楚他倒是在想什么,但很显然,他背后老板是他极为忌惮的家伙。

上了驿道,路就不再颠簸。当年为了修这样一条路,据说搭进去不少人命。山路难走,亦是难修。

如今,马车肆意行驶在宽阔驿道上,沿途官兵对此却视而不见。

掀起帘布,我望着窗外景色,心中涌生出一股淡漠的情绪,有道是“粪土金玉珍,犹嫌未奢侈。陋巷满蓬蒿,谁知有颜子。”

山谷空幽,无人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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