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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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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如律令!”

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用现在的咒语,但事态紧急,顾湘君很显然不太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然而就在她手里黄符即将脱手的一刹那,另一个家伙从注视她良久,如今也忍不住出手了。

顾湘君只感觉自己背后似乎是被一股非常邪性的巨力给撞了一下,但还好有余君酌给的玉作为保障,这才让她勉强不被一击即杀。

但也是这一下撞的她七荤八素,整个人跌撞着滚到了一旁泥地里。

在身子被污水打湿,脸砸在了一块邦硬的石头上,这位从不服软的仙女,此刻也忍不住疼得流出了眼泪。

阴影中的那人似乎并不打算抓活的,只见无数个脑袋从各个房屋内伸了出来。

对付邪祟,道士的法术无疑是最厉害的,可要是对付起有血有肉的人来,什么东西都不如明晃晃的刀剑来的快。

“放箭!”一声令下,无数张弩机搭上了弓弦。

顾湘君身上能保命的只有那些黄符和玉佩,而只靠这些东西可挡不住几十支弩箭。

伴随着一声不大但震耳的吼叫,所有人脑袋顿时一沉,紧接着,一个带着浓郁黑蓝色雾气的身影从高处急速坠落。

那身影不大,但落在刚从雷霆之威下捡回一条姓名的怪物眼中,坠落的分明是一具高达十数丈的巨大身影。

躲在阴暗处,先前偷袭顾湘君的那人也看见了这家伙,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恐变作扭曲,继而是歇斯底里的吼道“放箭!放箭!”

从第一道惊雷响起的一瞬间,锁定位置的东方朔直接起跳落在了目的地上。

他健硕的身躯砸的地面是一片狼藉,然而此时的他早已顾不上什么,在对方来的可能是神火教的那位左护法时,东方朔便明白,如果不全力以赴,自己恐怕也有可能会交代在这儿。

目光在那两个小辈身上扫过,继而落在了躺在地上哭哭啼啼的顾湘君那里。

东方朔伸出手去,他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小辈,躲远点!”

那双看不见的大手将顾湘君一抓,继而嗖的一声,丢去不知道什么的地方。

而后,简单确认了下周围还有哪些平民之后,东方朔鼻子一哼,继而双手猛地一锤地面。

轰的一声,大地皲裂,无数火蛇似乎闪着爆裂的光芒从地表延伸至地下,继而那些火焰融化了地底埋藏着的种子,种子又点燃了一具具或腐烂或部分存在着的骸骨。

方圆十里,一座人间炼狱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了。

任凭东方朔随意行事。房屋内,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的男人将一旁的大衣穿上,他似乎是要出门,连带着把桌子上的帽子也一起戴上。

那块闪着奇异光芒的吊坠,用好奇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对付的了吗?一位伪真人到底也算是真人。”

面容古朴的庄稼汉子似乎没听到般,他理了理衣服袖口,继而推开门走了出去。

那边,负责清理现场的神火教弟子脚下纷纷涌出火焰,那些人皆尖叫着想要跳往更高点的地方。

藏身黑暗中的那位邪教头目,眼神惊恐,他嗓音惊变的喊道“是火烧狱,快,用水浇灌自己,和我一起念无为静心心经”。

他话刚喊到一半,一只冒着火焰的手从地下伸了出来,一把揪住那头目的一只脚,似乎是想把他也给扯到地下来陪它。

那头目浑身是汗,他被抓着的那只脚根本动弹不了,只能手忙脚乱的拿另一只脚去踩那截骷髅。

然而更多的骷髅从地底下爬起,它们就好像一支由冤魂组成的大军,从酷热的刑场里爬了上来,无声的,想要将身边的一切都拉扯进它们的地狱。

被越来越多的骷髅缠上,那头目声嘶力竭地喊道“尊师救我!”

他这一声吼,就仿佛落水之人在被水鬼缠绕后,不顾一切的去找一切能解救自己的东西。

也不负他所望,一道净光从顶部落下,将一切幻想,残影,通通给照出自己的原型。

就见,那些火焰啊,骷髅啊不过是地上的泥水以及泥地里长出来的杂草枯草。那些原本是手指的地方上,发了硬的枯枝好似一个有韧性的钩子,将人的衣服们牢牢固定住,死活不肯松开。

“勘一切苦,破世间相,悟万物初始,得无上欢愉。乾耶达罗。”

出现在东方朔面前的是一个带兜帽的中年男人,他平和安宁的样子与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方朔形成鲜明对比。

似乎是认出这家伙的身份来,东方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狂热起来。

“果然是你”

对此,那个中年男人只是一笑,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道“好久不见”

嘭的一声,东方朔的那双大拳就打在了中年男人的脸上,而后者只是颤巍巍的退了两步。

似乎是因为抢到了先机,东方朔出手之后没有停顿,而是不断的挥出自己的拳头,他知道,这家伙就是神火教现任的领导者,也清楚这人的实力究竟是有多强悍。然而,在请下一尊可怕恶鬼来辅佐自己的他面前,如此托大可是会被活活打死的。

在吃了一记拳头之后,中年男人并没有吭声,他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继而在连续被几轮密集的拳头给砸的有些头晕脑胀之际,胸口那块猩红吊坠终于是按耐不住,它出手了。

一道红芒闪过,东方朔的拳头没有一如既往的落在对方身上,反而是偏的有些离谱的砸中身边的一根大树。

那树被当场拦腰砸断,树上面一截更是倒飞出去。

而这一顿,东方朔的攻势便迎来了一波不可逆的颓势。

只见那先前还在挨打似乎还不了手的家伙,一转眼的功夫,身上已经套上来一层血色盔甲。

那盔甲上暗红色的晶块如同宝石般伫立,与此同时,一双同样夸张到狰狞的大手已经死死掐住东方朔的脖子。

“那个家伙,他身上的帮手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差!”

东方朔这个念头刚一启动,周遭呼呼就有十数道幽影闪过,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手腕脚踝乃至脊柱背心,密密麻麻有如蜂群般被一根根细小刀片样的东西划过。

好在有那套晶体盔甲,这才得已毫发无损,然而那些阴风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就在那阵风再次汇聚成势的时候,一道黑光的火焰从那套盔甲身上燃烧了起来。

差点被掐晕过去的东方朔表情惊骇的望着面前那被盔甲覆盖着的身影,在自己这近乎真人的完美实力下,仍是被人一只手给捏住,还差点死在对方手里。

那家伙到底是有多变态啊!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东方朔便双眼发直的瞪着那人,因为他看到了那团环绕在他身上的黑色火焰。

据说,这东西是魔火,是每个人心中擦不灭的东西,和道家三尸类似,象征着不洁。而这东西,能完美控制它的可是只有厉红颜这一个人,眼前这位在记载里早就死了几十年的家伙又是怎么做到的?

无数疑问从东方朔的脑子里冒出,不远处,莫亦哀的声音传来,似波涛起伏的大海上的那颗屹立不倒的定心石。

她说“东方长老,此人身上的乃是蛊毒阴火,还望务与他拉近距离。”

不是魔火!

东方朔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听闻这蛊毒阴火的名字,他也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东西,不是人间的物件,乃是来自幽冥毒蛇狱中的一种刑火,受此火沾染,肉身腐烂,骨缝酸疼,非是刮魂去骨不能解疼,可谓阴毒至极。

“没想到,地府竟然会和你们合作。”

东方朔的话语里,一半是讥讽,一半又满是妒怒。

黑的发绿的火焰缠绕上来的一瞬间,那具晶甲内的人影似乎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看得出,他在使用过程中也是受了极大痛苦的。

然而,这种非常人能忍受的苦楚,眼前这人竟然只是身子颤巍巍的,就连气息都不曾变过。

“你们也是要去往圣堂的,只是早晚罢了。”

东方朔呸了一口,继而就在他施展第二个神通之际,来自天空,一道预谋已久的雷霆,开始急速下坠。

“就是现在!”

东方朔眼眸里闪过的一丝光亮,他脑海中,那要爆掉的声音开始肆无忌惮的开始高唱。

“所有人,都要仰视我!仰视你们的支配者!恐惧我吧!”

那声音竭力嘶吼着,伴随着一股冲天邪气,天空中的惊雷似乎一瞬间就找到了目标,无数蕴含世间正义的雷霆如同狼群,正追随着最前头的那颗,不断的下落。

莫亦哀的视线一刻不停的锁在那家伙大身上,在他企图离开的时候,受身法也已经启动。

在天赋上,莫亦哀确实要比其他师兄弟聪明不少,但不善言辞加上性格上的孤傲让她一直在门内无人的地方安心潜修。就连功法也是以阴寒为主。故而,在幽冥劫中,莫亦哀的寒冰之狱无人能出其右。

凡是被她所困,只怕是仙人才有可能出逃,何况在座的又有哪位算得上是仙人?

东方朔引着雷霆,他肆意笑道“来啊,来杀死我!”

望了眼身旁癫狂无比的东方道长,莫亦哀眼眸流露出一丝怜悯,继而就听见对面那位开口道“现在,我们总算是要成功复活你的母亲了。”

随着雷霆落下,天地间一片死寂。

手里握着东方朔交给她的那枚玉佩,直到他死,莫亦哀也没去激发。

重新恢复成之前那个老实庄稼汉模样的男人面带微笑,他丝毫没有先前因为剑拔弩张的氛围而有任何的不适。

在场的许多神火教弟子们也都面面相觑,他们赢了也活了下来。

但让他们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还是面前那个看起来冷清孤傲的女人,竟然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的师门。

莫亦哀盯着中年男人的脸,她语气沉重道“带我去见她”

中年男人笑着点了下头,继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向了一处矮小的房屋。

那是一间破落的屋子,屋子里似乎早就没人居住。

男人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径直走进了屋内。

那是一个不大的屋舍,前面还有一座小的可怜的院子,院子里没有种任何的树,也没有鸡或者栅栏什么的存在过的痕迹。而唯一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则是院子正中摆放着的那一口上了年纪的井。

走到那口井前,男人面带微笑的让开条道,对着身后站在门槛位置一脸不知所措的莫亦哀柔声道“进来看看她吧。”

闻言,莫亦哀望向那口井,继而又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是在这里?”

男人点了下头,随即看着那位年岁不小但心智似乎不怎么高的女人走了过来。

莫亦哀伸头看向井里,在她热切的注视下,井内干涸的河床下,长了许多杂草,有两具腊黄色的骷髅正面对面彼此拥抱着靠在了一起。

似乎是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莫亦哀看到,其中一具仰头望着天空的骷髅对着她笑了下。

她几乎不知道自己的眼眶上是怎么湿润的。一滴两滴,莫亦哀的眼泪顺着空荡荡的井口,笔直的落在那两具骷髅身上,一下两下,砸的里面传来细微的回音。

“四十三年前吧,你娘认识了你爹,当时她俩一起在山上修道,你爹他老好人一个,别人的要求从来就不知道拒绝,你娘气不过,把那些欺负你爹的都给收拾了,后来,你娘被赶下了山,你爹却没能追上去。在然后,你娘就有了你。”

中年男人说着,他从莫亦哀的手中拿走那枚通体发红的玉佩。

那是由纯粹的火晶构成,里面蕴含有火烧狱的一丝气息,乃是当初地府所赠,如今此物被东方朔炼化为自己的本命法宝,而今落在了自己手中,却是以这种方式实在可笑。

随手把玩了两下,中年男人望向身边的女人,继而又将手中玉佩递了过去,他道“你来亲手点燃她的生命吧。”

莫亦哀回看了他一眼,却没去接他手里的玉佩,中年男人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温柔的笑着,说“不打紧,我来也是一样。”

周围,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神火教的信众,来此的目的所有人都清楚。

在那位戴着兜帽男人抬起手中玉佩的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了过来。

他们等待着,等待这场持续了几十年的狂热行动即将迎来的胜利,也在等待着,等待教义中记载的神迹,神会从污秽与淤泥中苏醒,并将带领所有人前往美好的新世界。

此刻,男人手中握着的那枚玉佩表面散发着一股特殊的热,那是来自地狱的力量。

什么火药,什么献祭,不过都是些糊弄人的假象。真正能逆转一切的火,怎么可能是来自地上。

男人咬紧牙关,他手腕上青筋暴起的同时一圈圈缠绕着墨绿色的火焰如同蟒蛇的牙齿,所过之处皮肉皆被吞噬,根根白骨森然分明。

这两团奇异的火焰很快就要交织在了一起,只要将这火丢入这座枯井中,仪式就算结束,到时候,跳进去的他,无论出来的是谁,都算有了一个交代。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这一步,他走了太久,从假死的那天起,他就算到了会有这一天。

站在井口处,注视着井内那双空洞洞的眼眶,他内心波涛汹涌,那种无人诉说的落寞,与好事将近的兴奋同时间占满他的心脏。

一声厉吼却不合时宜的落在众人耳中。

中年男人下意识的要松手,却感觉不到那双手的存在,而那只握着玉佩以及火焰的手掌则在他面前被人给咔嚓一声,径直砍断。

莫亦哀脸上面无表情的挥出手中袖剑,她一向不善言辞,但此刻,她已然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而屋外,那突然出现的东方朔则是一身狼狈,被雷劈的是浑身焦黑的他还好在之前喝下了一瓶安神汤,这才在最后关头及时收回神通,不然真就被这天雷给当成邪祟劈死当场。

被诈之后的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莫亦哀,继而愤怒道“你骗我!”

回应她的是后者冰冷的森寒地狱。

然而,被斩去双手,这位左护法也依然不好对付。

院子里无数信众作为他的帮手,不但阻挠了东方朔也干扰到莫亦哀的施法。

抓住这短短一瞬间的空隙,中年男人脚下一拧竟然将双脚扯断,他大吼着“虚无度我无色相”

依靠着这双断脚,他争取到了一次机会。

就在莫亦哀的视线锁定他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力推开一切,向着虚无缥缈的另一个世界将他给拽了过去。

莫亦哀脸上那副无怒无喜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慌张。

而被重重包围下的东方朔则依旧是那副大嗓门子,他双手摊开,一具恶鬼顺势俯上他身,接着就见这家伙冲开重重阻挠想去抓那即将遁入虚空的家伙。

莫亦哀头上的簪子一瞬间也消失不见。

而伴随着更为惨烈的叫嚷,那个中年男人最终还是逃了出去。

轰的一声,东方朔身上插了好些个刀剑,跌撞在了一堵墙上,撞塌了半许。

莫亦哀脸上出现明显的懊恼,而周围无数信众则在正主逃跑后做鸟兽散去。

撞进墙内的东方朔,依旧用他那副沙哑的嗓子怒吼道“去追去,不能再让他跑了!”

莫亦哀眉心浮起一层黑气,很显然她也打算请灵。

而就在她低垂下眼帘时,却也瞧见那井底,仰着头正望向她的那具骷髅。

老实说,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只知道掌教爷爷把她拉扯到大,但说到她母亲却是闭口不言,直到她行及笄礼时,在那个下午,她听着老人家说了很久,也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捡来的野娃,只是望着老人头顶上那团久久散不去的阴霾,莫亦哀在想,怎么才能将这晦暗散去。

“快去啊!”

那边,撞的头破血流的东方朔只能趴在地上嘶吼着。

随手画了个安身法丢到那废墟上,莫亦哀双手结印,于她的眉心处终于是印上了一朵血红无比的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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