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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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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一同结伴,同行过山川湖泊,在荒原与群狼对视,于雪山上寻找狐狸的踪迹,靠在墙壁上的影子听着洞外呼呼作响的风声,搭着小木船两个小家伙穿过广袤无垠的大泽。

最终,一个人穿过荒漠来到了天国,而另一个人却永远的留在了那儿。

当所有的意识都从迷茫中恢复,于记忆碎片中醒来,顾湘君,或者说拥有完整紫霞记忆的她,眼角流着泪水,从混沌中苏醒。

她记起自己之前是在做什么,也明白了占据她身体之人的身份。

深吸一口气,属于顾湘君的那部分神魂开口道“是你吧,猴子。”

然而,没有任何东西回答她,又或者说,不愿回答她的话。

用着顾湘君那张面孔的紫霞再一次对着模糊虚幻的黑色穹顶,发出一轮愤怒的质问。

“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是没脸来见我对吗?”

穹窿依旧是穹窿,四周静悄悄的,没有风,也说不上来是哪里的光。就仿佛她此时所在之地似乎是另一个纬度的空间。

被无视的她,逐渐开始暴躁。

她发了疯似的咒骂着一切,表情狰狞且愤怒,她攻击着四周,灰蒙蒙的旷野内,依旧没有一点回应。

气喘吁吁的她,双手撑着膝盖,她表情狠厉道“好,不出来是吧,那你可别后悔!”

说着,她左手手掌对准了自己的额头,然后右手绕着半空画起了符来。她凝视着四周,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完成最后一步时,一股巨力遏制住了她。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的她,抬起头来,就见无穷深渊的穹顶,有个模糊的巨大身影正低下脑袋注视着她。

只一眼,顾湘君便认出了它的身份,那家伙,冷漠又傲慢,可偏偏总有双能欺骗所有人的深邃眼眸,但眼睛深处又只有疯癫与偏执。

颤抖着放下手的她,仰头面对那浩瀚苍穹,然而,透过那双眼睛,顾湘君看到的是一个更疯癫的存在。

仿佛一瞬间,顾湘君明白了一切,她笑的无比灿烂,可牙齿缝咬的死死的,她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猴子,对吗?”

回答她的是一团漩涡一样的东西。

“那你现在还来人间做什么?”紫霞大声斥责道。

那团黑暗扭曲着,逐渐变成了一块骷髅的样子。黑色的漩涡向内凹陷变作两只眼睛和一张嘴,有呼啸的风经过,从那铺天盖地的阴影上吹下。一个个尖利仿佛带着怨气的阴风哭嚎着说。

“太上骗了我,一切都不会改变。”

那声音压抑着,四周阴风呼喝宛如一群拖着脚链之人在受尽苦难后逢人便在他们的耳边咬咬切齿般低语。

在那飓风降临之后,紫霞原本怒气冲冲的身体也开始如凡人般颤抖,她脸上的血色褪去,唇齿发白脸色发青,内心被四周可怖的憎恨包裹,身体颤抖不止的同时,用发了紧的嗓子挤出一点声音来。

“那你想做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那声音沉寂了一下。

呼啸的风已经停止,躁动且令人不安的黑色漩涡消失,继而一个声音在阴影中低语。

“重塑这个世界”

从破败房屋内走出,几个瞬步来到城东一处高点,此刻,眉心处一朵血色花朵正妖异盛开着的莫亦哀身边无数黑影从房屋与山峦压着的缝隙里钻出,如逆流的河水,向她汇聚。

口中诵念之声不断,一个又一个面孔狰狞扭曲的魂魄从她脚下腾起附着在她身上,盯着头顶那处不断升腾,盘旋在一起的黑云,这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做过了。

留下给东方朔的护身法后,莫亦哀的视线便从身后转移到了更远的一些地方上,她不清楚那家伙去了哪儿,但今日若是让他逃掉,恐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双手在自己额头上轻轻弹了几下,随着手掌摊开,双手拇指交错,手背贴着额头,形成一面对着四周的墙时,莫亦哀轻声念道。

“凡泰山府弟子听令,速诵同心同意经,属水者面北,木命土命向东。”

随着她默念完毕,紧接着,所有身在藏马镇的泰山府弟子皆听到这段话。

此法,承接地府传信之术。

随着莫亦哀身上冤魂越来越多,天空中那伏低的云头中,已经能感受到一颗惊世骇俗的劫雷即将绽放。

默读着秒数,这位自愿以身为饵钓起神火教幕后推手的年轻长老如今面色疯魔。

那些压在她身上的冤魂已经开始影响到她的精神状况,本就没有东方长老之流那般久经战阵后的坚韧意志,如今在情绪经历一轮大起大浮后开始逐渐走向崩溃的边缘。

就在她快要被这股难以掌控的邪念撕碎时,一束束光点带着自身复杂的意志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那是泰山府的弟子,如今这些人形成了固定莫亦哀的一个个活生生的锚点,为其不让疯狂所彻底吞噬。

“拜请泰山阿祖坨太君,弟子莫亦哀,奉师法讨贼安天命,神兵火急如律令!”

最后一声落下,莫亦哀脸上,那爬满黑黢黢阴霾的面孔霎时间镀上了一层金光。

松了口气,请神成功的莫亦哀抬眼瞧了下头顶那似乎愣在当场的劫云,她默默盘算了自己还有多少息可以利用的时间。身子上纵有千斤重担压着,但此时的她毫无疑问已经货真价实有着超凡脱俗的伟力。

和之前东方朔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子,莫亦哀的请灵更准确来说是请神帮忙压制住身上的邪气。而代价自然也十分沉重。除了那帮子上了人身便不停吸血吸精气阳寿的阴鬼们,这请神花费的乃是功德。

人活一世,这功德二字修到头能修得几斤几两啊?

单就这一刻,莫亦哀便知道,自己身上那些积攒下来,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在消失。

呼!

一口气吸入腹中,随着她缓缓吐出,四周景色变换,随着她瞳孔内浮现出的一双双眼睛,那些变换的场景在不断增加。那是,群鬼在替她去找,搜寻每一寸角落。

紧接着,很快,她看到了一个断了双脚正以一个别扭姿势半跪半爬的男人前行在一条出城的路上。

莫亦哀的瞳孔一缩,所有眼睛都在同一刻注视起那个半跪在地上正满脸惊恐的看向身后的那个男人。

随着变换的景色定格住了,莫亦哀已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来到那正努力逃跑的神火教左护法身后,当即数只鬼手透过地上的阴影就要死死拽住那惊慌逃窜之人。

“你这个孽子,当初厉红颜就不该生下你,你和你那个软蛋老爹早就该死在我的刀下!”

莫亦哀此刻压根就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无数厉鬼冤魂嘈杂的吵闹声已经让她头疼欲裂,顶着不断被坨太君抽走功德,现在的每一息对于她来说都弥足珍贵。

伸手在那想要挣脱出鬼手的左护法头顶一按,一只漆黑的掌印便好似原本就在对方身上一样,凭空就那么浮现在了那因恐惧愤怒而不断扭曲变形的脑袋上。

随着莫亦哀手掌往回锁紧,左护法头顶上的手印也开始如出一辙,这如同诅咒般的存在,切实拉动着那颗头颅向内坍缩继而整个头皮,头骨都被某种力量拉的向后倒去。

咯吱吱的皮肉分离声合着那左护法已经畸形了的惨嚎,鲜血顺着他扭曲的五官一滴滴落在地上的阴影中。立刻,那些鬼魂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一样,变得比之前更加凶残。

被群鬼撕碎的痛苦不亚于凌迟。

莫亦哀在看到那人的断肢被一双手手撕扯着,伤口处的皮肉被根根长着黑色指甲的手指连挖带抢的扣下,那些发了疯渴求血肉的阴魂们,在被血水浸泡后,开始越发疯癫。

而这时,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的同时,她也听到了对方咒骂的话语。

那是有关她父母的一切,听着那些污秽,又与世俗所不融的往事。

一幕幕活灵活现的瞬间似乎在周遭魔鬼般的低语下将她的认识击溃,几乎就在这一刻,心中产生怀疑的同时,莫亦哀的道心就出现了明显裂痕。

周遭压制不住的尖嚎在此刻将她淹没,一种恐慌,害怕,剧烈且激荡的包裹住了她。

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回想起对父母亲空白的记忆随着不断涌入进来的画面,这正面冲击着自身过往的认知,同时也讲她本身一些缺陷暴露无遗。双手抱紧脑袋的莫亦哀浑身颤栗,一道道视线从四面八方于她身上扫过,而天生就害怕别人目光的她此时缩的也更小了。

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男人被一双双黑手给撕扯的只剩喘气的份儿。而在他胸前,那枚戴着的猩红骨链却被一只大手撕扯下来,继而又嫌弃的丢到一边。

上头鲜红气布满链身,继而就在它察觉到天空上那本该继续动手的女人似乎出现了某些无法言喻的状况时,那枚骨链突然好似长了翅膀一样,自己个儿飞了出去。

“真是个没用的家伙,浪费我这么久的时间。”

骨链一边飞着,嘴里还念叨各不停。随着它一个转角,一只黑猫站在墙头似乎发现了它。

而也感觉到被人注视的目光,那只造型奇特的猩红链子此时正缓缓停了下来。

看着那只黑猫,骨链上诱人的红光变得更加绚丽。

“瞧瞧这是谁家的小可怜啊,啧啧啧,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其实还挺喜欢猫的。”

那项链半开玩笑,半诱导的向着那只小黑猫缓缓靠近,就在二者只差几步的距离时,那骨链突的一个前刺,在黑猫猝不及防下,狠狠的扎进对方的眼睛里。

“别叫,别叫,很快就好了,很快的,我保证。”

随着那骨刺渐渐深入,黑猫挣扎的频率也慢慢减少,直到它全部没入,那只黑猫也从地上扭曲着挣扎再到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乌云压顶,大雨倾盆落下。

抬头望了眼那些交错在天际的银白弧光,浑身通体都是黑色的那只小猫唯一散发着碧绿颜色的眼眸则闪着一丝感兴趣的狡黠。

“厉红颜死的憋屈,她女儿更是个不堪大用的废物。不过嘛,现在我得想办法找个地方把火重新点上。”

黑猫用着那只骨链的语气自言自语着,它下意识的伸出爪子在嘴巴上舔了舔,继而理起自己身上的毛来。

“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爱干净?”骨链自我吐槽的同时,身子灵巧的跃下房梁来到地上,几步一走穿过街道来到一处树丛中。

“不过,我讨厌下雨,尤其是被雨淋湿,真是,最糟糕的一天。”

抖了抖身上毛发,树丛外,雨点淅淅沥沥开始落下。

而就在它小心躲着沿途可能出现的那些泰山府弟子时,路过一个屋檐,身旁一个颤抖着带有哭腔的声音吸引了它的注意。

或许是某种特别的缘分,在看到那浑身邋里邋遢的姑娘的一瞬间,黑猫便不可遏制的朝它走了过去。

而就在两人视线交错,黑猫意识到这家伙竟然是罕见的后天仙体,当即便有了夺舍的想法。

然而事情似乎顺利过头了,那傻女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子已经被强行塞进去另一个灵魂。

她开始惊恐着想要反抗时,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涣散。

这一切都太快,太顺了,以至于让它都产生了一种这身体本就该属于自己的错觉,然而在它入主这里的一瞬间,一股股熟悉的记忆刺激着它,让它几乎不用怎么努力就能回忆起有关那些老旧记忆的全部。

在看着那个傻女人意识坠入无边黑暗的同时,莫大的恐慌与不安趋势着它本能的让渡出一部分来去包裹住那颗脆弱的心。

“竟然会是你”

风沙满天,一只年轻的倚拐杖的猴子的身边,有一只体型硕大,但也只有半个猴子长短的肥老鼠,两个家伙相依为命,彼此间差点走不出那片仿徨之中。

天门前,保持着磕头跪拜的猴子,不吃不喝将近三年,这三年里他几近生死,在神魂彻底麻木之前终于看到面前那不再是幻觉而是切切实实被人推开了一道缝的天门内,钻出的一抹紫色身影。

当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两个分别代表着过去与现在的熟悉之人手牵着手背对背躺在一起时,那只森白的面孔,那双颤颤巍巍伸出去的右手将不断坠落向下的顾湘君给拉了回来。

“猴子”

“死猴子”

“臭猴子”

“喂,猴头”

一句句叫喊,往日如烟,一股脑的涌现在了此刻。

那双手的背后,一双逐渐发红,变得疯癫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外面,那片黑白分明的天空。

“贼老天,俺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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