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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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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沙砾砸着土石墙面,砸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坑洼,茅草屋顶也下着明黄小雨。家家户户屋门紧闭,这里似乎被遗弃了很久。

沿道路一直往前,远远有座二层高的小楼。楼下搭建起的屋棚已经漏了顶,光从破洞处直直落下,照亮砖墙根边一丛微不足道的枯黄小草。

风中,那杆写有酒字的破旗猎猎作响。

马蹄声琐碎的踏着地面,站在屋棚外,一匹枣红大马浑身光亮如许,它仿佛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奇妙生灵,那有半个手掌大小的鼻腔里罕见的喷出带有水雾的热气,风浪落在空中,不到地上,化作青烟,四散而去。

这具身体路过这里很多次。很多回,都能看见那匹马就站在那儿。马的脖子上挂着粗绳,额头拴着块白色挂饰。每当他走来,那马都认得他。

到底,这一切是不是如梦幻泡影。

这个问题被他纠结了很久,就连那颗执拗的心都已经渐渐不再跳动。可他仍就不肯停下。

再次走到那处屋前,他挪动的姿势变得更加缓慢。也只有这时,他才能感觉自己真的有在活着。

到底,还需要走多久。

面前,马儿挪动着脚掌,棕黑的马尾把屁股上的灰尘拍落,马背上挂着的皮鞍吱吱呀呀发出来回的噪音。热涤的风,像是把整个夏天的火全部点燃。

福生环顾四周,那个人还没有来。

又一次,他失落的从马的身边走开。稀薄烟雾里,一具佝偻着的身体,再次踏进荒芜之地。然而,他在举步迈入前,不甘的回了次头。

隔着老远,马儿睁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时,两者久久无言。

“你也是在等她,对吗?”

热风吹得人脸上满是苍茫,福生抬手轻轻挥了挥,他知道自己在这儿的意义。那个自称仙子的姑娘为了找他,只身一人来了这里,而在更久之前,还是一介布衣的自己,则当着她的面,埋在了更远一些的黄土中。

“福生”

眼前女子张大了那双好看的秋水眸子,她笑意盈盈,唇角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嫣红。

望着那嘴上血渍,福生突的又回忆起先前遭人追杀,那位不讲理的仙子蛮横无礼的把自己仙根尽数奉还。她是两清了,可张福生这道心再也无法忍受安宁。

“这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如果是一盂在的话,他大概会这样说。

想到自己那位似人似妖的好友,福生心中就满是唏嘘。他哥俩认识的时日不多,但彼此间都是以心相交,用一盂的话讲,那都是过了命的交情,比亲姊妹还要亲。

而自己的事想必已经在地上广为人传,不知,他这位好兄弟在听到后,会不会也犯傻事。

如此想着,福生回过头去,打算继续埋头行走,然而,那马却高高嘶鸣了下。

福生蓦然回首,却见那马儿眼含泪水,深深看了他一眼,挣开绳索,义无反顾的撞向身旁石墩。

福生愣愣看着面前这一幕,许久,他沉默着最终跪倒在地。

人们常说,一个人要死的时候,大脑能清醒感受到身体里的每一处痛。最先死去的往往是四肢,以往最为灵活的手脚在这一刻开始变得迟缓,接着,一直往里,心脏开始愈发艰难的用力,肺里全是苦涩,连带着胃也成了一泽苦难的汪洋。

福生,跪倒在地面,他把脸埋在土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着。

“本该早些死的,不知为何苟活到了今天。”

顾湘君的死,在福生心中留下的创伤至今无法被弥合。

他埋低的脑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所触碰,渐渐,他抬起脑袋,看见那滩血液慢慢流向自己。

鲜红色的沙子均匀而又温柔的铺开,湿热的风,缓慢又坚定的刮进他的心脏。

“红色多好看啊,粉粉白白的,就像天边的云,水里的沙。”

玉都之变后,福生和顾湘君再见面,举案想起当年青山绿野奈何天,抬首看见苍碧嶙峋衣褴褛,想来心里也只有“还好有你在”的欣喜与戚戚。

“真是…”

福生吐了口气,他攥在手心里的一截红布被他放开,连带着,对于顾湘君的执念。

此刻,他的心脏重新开始刺痛,那久不见闻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在地上。

与此同时,穹窿顶部,一个声音从极远处,跨过漫长的生命,向着大地,向着某个特定的时间,某个特定的人,传来一声最为轻快,也最为坚定的呼唤。

“兄弟别怕,老子来帮场子了!”

位于三川与望乡交汇之处,乃是一片幽谷。

其上云雾寥寥,使人见不到来处,亦不知去处。

相传,三川便是由此流出,它代表着生命的三次归途,从生命,到世俗,再到一切。

而倘过这三次河,回首已无望,剩下的,河对面的幽谷,便是无间。

无间狱者,有无世间因果,即存在又不存在,即超脱,又无故超脱。是故无始亦无终,无往亦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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