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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月室夜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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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朱修媛贴身伺候的亲信交代:当日,正是依贵嫔怂恿朱修媛借着救命之恩散播谣言,借此谋求盛宠,孰料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朱修媛已然病入膏肓,眼见着药石无医,心中深为痛恨,便意欲借着是日筵席索取依贵嫔性命。

乍然闻得此言,我心头满是难以置信:依贵嫔竟会是如此人物!难不成我早先看错了她?

然则徽音殿内,在听闻永巷令回禀实情之后,与我一同落座的慧妃却在我诧异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仿佛在提醒我当日暗中谋害她失去帝宠的依贵姬与今日的依贵嫔实乃一人。

依贵嫔仅凭一人之力,接连绊倒了慧妃与朱修媛。如若果真系依贵嫔所为,只怕我与权德妃往昔皆看走了眼。

在座的其她人纷纷议论朱修媛何其恶毒,临死之前还要拖依贵嫔下水。

纵然平日里不甚宠爱,皇帝对依贵嫔到底有几分旧情在,故而深深思量一番,给了她一份死后的哀荣。朱修媛生前便不受皇帝待见,故而皇帝对她的死亦不甚关心。然则为了名声着想,朱修媛居九嫔之位,死后却无追谥,到底为人所诟病。何况,她亦算得上系皇帝的救命恩人,若不加以追谥,只怕天下人皆会对此议论纷纷。故而皇帝在追谥依贵嫔为安顺妃、入葬妃陵的同时,亦极不情愿地追谥她为悼贵嫔,棺椁还乡,埋葬家乡临淄。

安顺妃与悼贵嫔的死仿佛一颗石头投入了湖泊中,掀起御殿之中的道道涟漪,叫人不由得感慨世事多变,来日莫测。

在安顺妃被葬入妃陵之后,权德妃曾应邀我长乐宫,泡上一壶紫幽玉露——悼贵嫔生前最爱饮用的一壶玫瑰花茶,与我絮絮说起安顺妃往事。听罢,我只觉安顺妃品格实在叫人难看透。

“与安顺妃初见之日,我亲眼见得御医诊出她有月信不调的毛病,需得日日服用薯莨汤。彼时,我心下想着:如此体弱之人,想来不甚歹毒。何况她素日对穆温怀后那般殷勤服侍,更叫人赞不绝口。如此良善孝心之人,又岂会暗中毒害她人?谁料悼贵嫔之死,竟叫人看到她如此一面。”权德妃不由得感慨世事多变,唏嘘一声。

我嘴角泛起淡淡一笑,“到底陛下不肯信,这才给了她安顺妃的哀荣。姐姐这话若非多年的怀疑、冷眼旁观,只怕出不来这怀疑。”言毕,细细瞧着她。

权德妃嘴角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妹妹明察秋毫,对此事洞若观火。当年,我曾亲眼瞧见她如何在依、谭、万、习四贵姬中脱颖而出,侥幸存活。心里头固然察觉她心思缜密而颇有手段,到底不曾想着她如此心怀叵测。”

“当日,能在瑛妃如此雷霆狠毒的手段之下独活的人,如何会是至纯的良善之人。”我低压着声音,语气沉重道:“如今想来,她当日还黄保仪一个清白,自然为了今日皇后可以凭着这份恩情庇护于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吐不尽感慨。

“咱们都以为当日被人利用而致使婳妃被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打入乐善堂,继而不顾自身利害关系坦然直言揭穿瑛妃的真面目,还殷庶人一个清白的依丽仪之坦然心胸、正义凛然可见一斑。孰料今日看来又是这般结果。御殿之内,人人皆有不同的面具。”权德妃深深叹一口气,“彼时众人皆道她身居贵嫔之位理所应当。今日看来,若非此事,只怕咱们依旧被她蒙在鼓里。我从前当真看错了她了。”

我转念一想,不由得蹙起了眉头,问道:“姐姐可知晓她为何对朱修媛如此狠心?论恩宠、论地位、论子嗣,朱修媛皆不及我与敛敏。她如何会这般暗害朱修媛?”

“这——”权德妃一愣,思量片刻,随即摇摇头道:“我亦不清楚。”

我回忆起往事,如数家珍般一一讲述起来,“朱修媛姿色平庸,不甚出众,故而自入御殿以来,从未受到陛下专宠。遑论她家世平平,不及懿妃,自然难居高位。想来不过一时侥幸,这才得选入宫。初次侍寝之后,依着惯例晋为顺华,而后为着侍奉帝太后殷勤,晋为贵人。又不知自何处修习了按摩之术而受到魏庶人举荐,得晋娙娥。待到敏姐姐有孕那段时日,依着魏庶人的吩咐前去探视了一番,有幸晋为姬。在我晋为婉妃那日,水涨船高,一跃婉仪之位。可惜因着懿贵嫔的小产,为着一碗冰糖雪梨炖莲藕,朱婉仪被贬为顺容。而后便是梅园行刺的救命之恩,叫她晋为中才人,一时成为御殿之内炙手可热的嫔御。”

权德妃顺着我的话接了下去,“后又为着大封御殿而跻身丽人位。在皇后的提携谏言下,她终于晋为一宫主位,掌景福宫茝若殿主位。可惜后来偏偏想出了一番损招,借救命之恩博得陛下的恩宠。到底算是她一朝失误,固然晋为修媛,终究失去了一辈子的希望,乃至今日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落得个悼贵嫔的谥号。谥号如此寻常平淡,可见陛下心底如何思量。”语气中满是同情与哀凉。

“朱姐姐命途多舛,亦坎坷崎岖。固然为着姿色平平而不受陛下待见,终究有她的一份好处。可惜后来为着安顺妃的一番算计,赔进了自己的性命,到底有安顺妃给她陪葬,此事亦说得过去了。咱们当日所见,安顺妃性子甘于平淡,而悼贵嫔亦平和度日。固然悼贵嫔时不时有争宠行为,到底理所应当——御殿之内,何人不欲独占帝王恩宠?她们二人的品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怎会这般互相算计?先是安顺妃在背后为她出谋划策,继而断送了悼贵嫔一生的荣华。安顺妃若果真系心狠手辣之人,见不得旁人恩宠在身,那她要对付的人,首屈一指便该是我才是。悼贵嫔恩宠纵使有着救命之恩,亦不过如此,如何碍了她的眼?”我始终想不清楚此中的关节,细细看着权德妃,希望她身为局外人,能告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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