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训斥(2 / 2)
早上挨了顿打的姚谆及其他胥吏被裹了一层药,换了身体面衣服,出来外面一看,打他们的流民被好吃好喝带走记录口食凭历,一问,就口头训斥一番了事,再一问,他的“朋友”他欣赏的几个书生和他们的“兄弟”,连脑袋都被摘了。
姚谆有点怀疑人生。
不等他说出自己的质疑,信王夫妻躁起来要顺便去其他赈济点巡查,姚谆下意识地拦住了他们。
巫明丽将鼻青脸肿左手臂还打着白布包裹的姚谆上下打量几遍:“姚知府,你不会想说,那几个读书人罪不至死吧?”
姚谆马上改口:“就算罪该万死,也轮不到你——轮不到信王判死吧?他们是朝廷生员,读的是圣贤书,有功名在身,除了天子,谁能动他们?”
姚谆的书童适时地递上三个书生的口食凭历,上面写着他们仨的信息,清清楚楚写着他们都是廪生,李琚毫不客气,抢过去一把就撕了。
巫明丽冲他蔑笑几声,根本不管他,迈步就走,姚谆不肯相让,眼看着就要撞着了,白羽清芳一左一右轻轻就把姚谆架开。
姚谆深觉无脸,却挣脱不得,这两个姑娘的手,就像铁钳一样有力。
巫明丽翻身上马,居高临下俯视姚谆:“圣贤书?若他们不是读书人,没学过圣贤的‘仁者,爱人’,没有陛下皇恩,不受朝廷供养,亦未有尊师教诲,而是生而蒙昧,不知对错,则今日之罪,在其父母、保甲、里长、教谕、村塾,于其己身,尚且情有可原。可他们是读书人,吃廪米,享供奉,是要为官做宰的人,却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将先贤授命天子嘱托抛诸脑后,知错而行,岂不是比寻常百姓更该杀!
“姚先生生于富贵之乡,吃的是百姓辛苦种地缴上来的粮食,学的是张先生的‘为生民立命’,训诫的是‘尔食尔禄民脂民膏’,身上的一层官袍一层襕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们如何做人。你该不会以为,这两层皮,是犯错后拿去抵罪的特权吧?我若参你身为长官勾结反贼截留赈粮,阻挠京城重建两淮秩序,意在官逼民反,趁机架空上峰,谋夺军政,所图不轨,用心险恶至极。你要如何辩解呢?”
巫明丽训完,驾马就走,信王亦翻身上马跟着,路过姚谆时,补刀说道:“如果他们几个不合用,也罢了。若合用,你险些坏了本王的爱将,本王必定要参你一章!”
姚谆气得要晕过去,特别是当他看到那个闹事的流民被丁武编进随侍的队伍里,更是气得不能自已,一阵阵头晕目眩。
然而被书童扶到给食棚后面,继续守着今日的分粮录人,姚谆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衣衫褴褛,为了一口搀糠麸煮的粥对给食棚的差役感恩戴德,又为了一个上工的名额哀求不已。
和豫南治下没有任何区别。豫南的黎民也会在丈量土地房屋、打界桩界碑、交税纳征时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愚钝又狡猾,低劣又无耻。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便能出卖一切。
他的脑子在反驳信王妃,不是的,人有贵贱贤愚之分,上天注定,与生俱来;古人说劳力者治于人,为政,牧民,所牧之民,愚民也,民也,耕织耘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繁衍人口,守序知礼,无违而已。
他们出生就在仕宦人家的,自然是贵是贤,读书的人,自然是劳心者,怎么能和昧昧无知的民相提并论?
然而他眼前看到的一幕却并不是。
他认为的同道之人背叛了他,他认为的应该如牲畜一般安静的愚蠢的平民算计了他。
他是书生老爷是“公”,他是牧民的官,可是在以信王妃为代表的皇族特权下,他和被牧的贱民,也没有本质区别。
信王撕毁的哪里是三张读书人的口食凭历,根本就是文人的依仗和尊严。
他发呆许久,最后被老主簿赶到后面去抄凭历了,也未想明白自己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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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女主对姚忍让不是因为他蛤,是因为他妹妹,等女主把姚诤捞出来就会对这个人寻常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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