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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捏起一揪狼粪嗅了嗅,道:“三天只吃过一只田鼠。虚弱的很。郑国杀猛兽果然是真的。”
“郑国为什么捕杀猛兽?”明月不解地问。
“郑国重小儿。故厌猛兽。但这不是重点,抓到它,喂它吃药。”扁益鸟心中暗想:专攻儿科这个思路不错,这场小瘟疫恰好是展示自己的机会。“郑人好宠犬,触之者皆病,则其类源也。病犬今近尽矣,用狼代替吧。切记,除疫不是重点,也不是问题,关键是药物毒性对胃肠的刺激程度,听清楚了吗?”
清风明月两个小徒俯首称是。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悲伤的气氛,憔悴的父母委坐在男孩身边,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在他们身后的几个孩童的身影不安地探头探脑。所有人鸦雀无声地守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死神降临在男孩身上。男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喉咙中不时发出尖锐的咝咝的声响,那声音像一根锋锐的针一下一下戳在父母的心上,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是他们幸存的唯一的儿子,是他们未来唯一的依靠,母亲禁不住哽咽起来,她知道那个时刻还是要来了。就像她的大儿子一样,呼吸困难,然后,随着咝咝声音的降低,孩子的脸色会突然变得红润,慢慢红润变成血红,意识开始模糊,最后口吐白沫。父亲掩面而泣。身后的姐妹们察觉到了不幸,刚要放声大哭,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大姐强忍悲声,问道:“谁?”
“楚国著名儿科医师扁益鸟先生云游天下,路过此地,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方便。”
“什么医师?”大姐恍惚间没听清也没听懂,儿科,是什么鬼!儿童的儿吗?!隐约间感觉到一丝希望。
“儿科医师。专治小儿的肺病,肠病疑难杂病。兼管跌打损伤,半身不遂,月经不调,等等病,包治百病--”门外第一次推销自己团队的清风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太需要一个病人来证明自己和验证药效了。同时,这也是他们打开郑国局面的第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门,哗啦一声敞开了。父亲迫切地拉开门。刚要开口却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11-2岁的小孩。清风微笑着说:“请允许我隆重介绍楚国著名儿科医师,扁益鸟。”
扁益鸟衣冠楚楚,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问:“病人在那个房间?”
父亲有点懵,机械地指了指房间。心想:他怎么知道我儿子病了,不是说的借宿吗?!
扁益鸟挥了挥手,示意清风明月进入战斗状态。
此刻,扁益鸟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过程很重要,细节很重要。一定要用有层次感的步骤来安抚病人的心理,望闻问切,一个也不能少,为其传名留下依据。”
可是,当他一见到病人,顿时慌了,好家伙,胎光都没了,瞳孔空洞得像安放在瞎子眼眶上的假眼。同时,气如游丝,身体松委,用不了一刻钟就一命呜呼。
扁益鸟顾不了许多,直扑男孩;右手一扬,从身上不知什么地方突然掏出八枚三寸长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不留情地插进孩子的身体,分别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同时,大喊一声:开!在他的百会穴上啪啪啪连击三掌。鼓动起他的阳气。伸手抢过清风手中的汤药,此刻孩子意识全无,已经无法张口吞咽药物。扁益鸟又掏出两枚钢针毫不迟疑地钉在孩子的咽喉上,孩子随即张开了嘴。扁益鸟身形一展又变出八枚银针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和果决钉在孩子胸、腹、足底部。引导药物流转全身一个小周天。这条命就算抢回来了。扁益鸟长出一口气。说时迟那时快,扁益鸟鼓气通神,封经灌药,一套操作猛如虎,治疗瞬间完成,获得重生的孩子身上布满钢针躺在原地,头一歪,昏然入睡。
扁益鸟面带微笑回头看时,只见屋内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这时,被插进身体的、触目惊心地耸立着十八根银针吓坏的姐妹们突然大哭起来。父亲也嗷的一声扑向扁益鸟,要报杀子之仇。扁益鸟脚掌八字开合,后错一步,让过父亲的身形,同时,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两指如剑,蓬的一下点在父亲额角入发际角尖处的头维穴上,父亲如遭电击,身体顿时僵硬,轰然倒地。
屋里的人再次被惊得目瞪口呆,站在眼前的是变态杀人魔吗?怎么一声不吭伸手就杀人。扁益鸟后悔自己的鲁莽。说好的要将自己打造成风流倜傥,儒雅端庄,恩泽八方的一代名医的。怎么突然变成草率毛躁,心狠手辣的杀手了那?!
此刻,父亲昏厥在地,母亲捂着妹妹的嘴,姐姐捂着自己的嘴,清风明月茫然沮丧,一时无语,扁益鸟自怨自哀。房间里落针可闻。
忽然,病人哼了一声,扁益鸟缓过神来。手一挥,病人身上的银针瞬间隐没。向清风明月挥挥手,说:“时辰已到!”示意把人带走,
母亲这时仿佛明白了什么,扑到在地一边嗑头,一边泪流满面地哀求:“无常老爷,我就剩下这一个儿子了,留给我吧,求求您,求您,求你带我走吧,不要带走我的孩子,求求您,”
“我是让他去出恭,排出毒素。我治好了你孩子的病,救了你的孩子。”
“感,感,感谢先生!”母亲惊魂不定地用怀疑的口吻说着,“那我丈夫,他。他。--”
“半柱香之内清醒。”这时,孩子在清风明月的搀扶下,回到屋内躺下。
“看到了吗?”扁益鸟问。
清风点点头。
母亲不明所以,却又不敢问。但看儿子的脸色显然是大好了。虽然依旧苍白,但隐约着红润,呼吸声也正常了。
“我饿了。”儿子有气无力地说。
母亲仿佛听到世间最美妙的声音,高兴的流下泪水,连连点头。
“先生,您是我们家的恩人,大恩人。”母亲对扁益鸟一边鞠躬一边忙不迭的说着。
姐妹们也聚拢过来,喜笑颜开。
在离开的路上,清风埋怨扁益鸟:“先生的治疗过程太过惊悚。宛如杀人,能不能换一种治疗方案。”
“换个屁,病人马上就死悄悄了,我在抢时间,能赢就不错了,还在乎方式、形象。”扁益鸟懊恼地说,心里知道清风的话有道理,虽然治好了病,这第一场“亮相战”终究是败了。他要成为的是大师、是领袖而不是什么狗屁名医。
三个人正默不作声地走着,身后传来的呼喊声:“大师,等等我。”
“是在叫我吗?”扁益鸟转过头,只见一群人呼喊着追来。
“神仙,活神仙,请慢走!”
“老子才不是神仙,更不想当神仙。”扁益鸟笑骂。
“先生,来活计了。我们从头再来。”明月喜道。
“这一次,清风负责清理病房,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明月负责其他事宜。看座!”
“清风说你那,看座。坐具你背着那!”
“我只负责清场,其他事物是你的。”清风哼了一声,怼道。
“清风,给你脸了是不?”扁益鸟道,“一会儿人到了,老子没机会坐了。”
“神医,神医!”众人纷纷跪倒。
“叫大师吧,我没有神通,神医,不敢当。”扁益鸟谦虚地回答。
“大师,请您老人家给我们的孩子看病。”
“我本有要事在身,但孩子不仅是家庭的希望,也是国家的未来,是一等一的大事,我岂能袖手不管,明月,排个号先。病重者优先。”
“我的孩子重,我的孩子重,先看我的孩子。”众人争先恐后地冲向明月。
“大家不要乱,每家出一人,排成一排。任何人不准发出声音,违者以弃权论。”明月张罗。
大家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的站好。明月走在大家背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定,深深吸一口气,二目紧闭凝神查辨着病气。有时候分辩不出成人和孩童的病气,就转向扁益鸟求助。扁益鸟以目示之。
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惨败,这一次出诊可以说是亡羊补牢,扁益鸟稳住了气度,治病之时望、闻、问、切,条理清楚,嘱药寻馈,有条不紊,一副沉稳博学,胸藏锦绣的大家风范。其实,以他的修为病人一进门,只看脸上的穴位气色的显现,就已知道病人的病因、病情;甚至,无须睁眼,只有嗅到病人毛孔里分泌出的汗液气味就能断出病症。之所以要走步骤,只是让病人安心吧了。只不过,在治疗急症之时,他的急脾气还是搂不住,方法粗暴,出手迅疾,快刀斩乱麻。因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他医过的病人中病的越重、好的越快。
在郑国走走停停,悬壶济世。闲暇之时,扁益鸟还编撰了一首集合了对小儿常见的发烧、咳嗽、积食、厌食四种病症进行保健按摩的歌诀:“分腹协阴阳,七节下积食;止咳揉肺俞,厌食掐四缝;捏挤蚁上树,振阳去高烧;六腑常推拿,凉血又解毒;平肝息肺火,闲捣小天心;涌泉常揉搓,顺运补脾经。横擦四横纹,三里胜母鸡。”传授给大家。
这天,扁益鸟遇到了一病人,是一个9岁的女孩,方方正正的脸,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高傲和蔑视。神色从容而淡定,举止果决而坚毅,在同龄人中卓然不群。“肠胃失调”扁益鸟看一眼就知道了。但却没有继续下一步骤,而是呆呆地看着她出神,因为他感觉到一阵阵阴森的寒气正慢慢从女孩的身上发散出来,一丝丝,一缕缕,由无形变有形,迷离了女孩身形同时也朦胧了扁益鸟的眼;慢慢地周围的事物在渐渐隐去。扁益鸟仿佛身处在空旷寂寥的冰河之上,满眼是苍茫的白,空洞的白,孤独的白,白的暗无天日,白得失魂落魄。骤然间,那白色开始像细沙一样聚集。正当扁益鸟不知所措的时候,他身子一震,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仿佛被一根白色的锋锐的钢针用巨大的力量钉住。疼痛,像被敲碎的瓦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全身,与此同时,真真切切的痛感让扁益鸟禁不住啊的一声叫出来。
“先生您怎么了?”清风问。
扁益鸟额头的汗珠不停地产生,滚落。他努力用平稳的声调问:“你姓什么?”
“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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