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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我要爬出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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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刑的人,队伍很长……

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男子趿拉着草鞋,脚上有青草叶片的刮痕,蚊虫叮咬过,脚踝处遍布红肿之后抓挠刺破的伤痕,触目的红。

他的脚指甲又厚又长,里面藏满了污垢。

脚底心和草鞋中间,夹在着一条死去的毛毛虫。

二十三,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青少年了,算是人的壮年时代开始了。

因为在这个时代,战乱频仍,人均活到三十岁。

活到五十岁的那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这位兄台,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在别人十六岁就开始成家,生了五個娃的时候。

英布因为穷,娶不到媳妇,至今单身。

他原本住在楚国的六县。

因为环境和时代的问题,没能按时成家,但也因此不用遭受秦国律法的惩罚。因为他们方圆的姑娘都没人愿意嫁给他。

这位阳光开朗大男孩,见到来自各地的人们,挑选了一些年龄相仿,样貌相对周正的人和他们称兄道弟。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组织,一群同样带着魏楚口音的刑徒们开始聚拢在他身边。

他在队伍里侃侃而谈。

“在六县,没有哪个人没有听过我英布的名字。”

“六县,那是什么地方。”

英布高挺的鼻梁抽搐一下,不和他们说话。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六县,隶属于九江郡,位于楚国。”一个年长者说着。

“您这么老,怎么过来的啊?”

这个人已经四十三了,他听到英布问他,忍不住老泪纵横,“我女儿嫁出去了丈夫去修长城,一个人养活五个孩子,饿死了三个。”

“我两个儿子都死在了百越战场上。他们的娘活生生哭死。”

“我出门摘了几片叶子,说是我犯了重罪。女儿本来想花钱救我,我拒绝了,干脆来这混口饭吃。无非是脸上多道疤。”

男人说着话,又将腰板挺得直直的。

众人听着老汉的经历,一个个都心里泛起一股悲伤。

队伍里吵吵嚷嚷的,像是花丛中的蜜蜂群,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楚国已经亡了,亡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地叫喊着。

“将军,我是冤枉的。我是被怀县狱吏冤枉的,我根本无罪。他想要没收我的家产,所以诬陷我啊!我家里还有妻和三子一女啊!没了我,家里孩子活不来的。”

在这个山坳口处,刑徒数量二十倍于秦兵。

秦兵们个个手持利剑,以此掩饰内心深处的恐惧。

而楚国人正在一旁望着他们。

就像是草原上看到狼群来时的土拨鼠,一个个半身钻在洞里,警惕地望着秦军。

那个男人大声嚷着,不过秦国人已经疲惫至极了。

他们几乎每隔一个时辰,都能听到类似的话。

“冤枉?在这队伍里的,哪个不冤枉!”

“我告诉你们,我被派来看管你们,那才是最大的冤枉!”

“这个世界就没有公平!”

负责接收这批刑徒的将军持着剑指着那男子大喝一声,“你家里人活不下活下去,关我什么事!”

“再嚷嚷,把你舌头给割了!”

将军语罢,整个队伍顿时像是经历了暴雪一般,沉寂犹如冬日,毫无生机。

每个人都把嘴闭上了。

将军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不敢回头。

“都老实点!你们这批人,都不是什么重罪。挖两年坑就回去了。如果再惹是生非,就会像他一样。”

将军指着身后的树,原先大家都没怎么注意这棵茂密的榆树。

这会儿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榆树上吊着一个死人。

队伍彻底像是秋霜打过的叶子,每个人都蔫了。

英布双手被绑缚着,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憋了一堆火气。

他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睛里深藏着对周围一切人的不屑。

他也看着周围的人,心里感到疑惑。

为什么,我们刑徒这么多人,秦兵只有百来个,可是我们的人却在他们面前尊严尽失呢。

为什么,这些人丧失了反抗的勇气呢!

英布望着周围的环境,一个敏锐的士兵察觉到这个年轻人不太一般,上去给了他一脚。

“东张西望看什么呢?敢逃跑,打断你的腿!”

英布咬着后槽牙,愣是没有发火。

他很快把头低下,“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英布嬉皮笑脸的求饶,士兵心中的火立刻消歇下去,紧张和恐惧也随之消失。

等到士兵走了,英布刚认识的小兄弟、老兄弟都围过来安慰他。

“你干什么了?好端端地,他怎么冲过来打你。”

“因为我是人中之龙,外表英俊,他嫉妒了。”

众人嗤之以鼻。

“我告诉伱们吧,我以后会成为非凡的人。”

大伙儿笑得更开心了。

“你啊,真是活该挨揍。”

队伍最前方,时不时传来大叫声。

秦人招了几个医家,他们在旁边搭了些简陋的木屋,屋后临着河道。

秦人给一些因为旅途劳顿,生了大病,又或者水土不服的人看病开药方。

英布望着眼前矛盾的一幕,只觉得眼睛疼。

欺负迫害六国人的是秦人,救助六国人的也是秦人。

为什么要这样?

这批来自楚国的刑徒们,只是为了适应秦始皇陵墓修建扩张的需要,被强行拼凑拉来的。

他们做的事情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是对不起秦国的法律。

秦国的士兵做的事情对得起律法,可是对不起他们的良心。

英布总是在思考这些问题。

“不知道恒阳太子住在什么地方?”

扶苏对于楚人,真的是非常好。那份战场上最后的不杀之恩,让很多年轻人活着回家,足够几百万楚人铭记一生。

听到这个名字,时间仿佛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英布也是如此。

秦人听到这个问题,也一个个双目一亮。

不管刑徒和秦兵过去有多大的矛盾,但是在这个名字面前,他们都表现出了一致的敬仰。

人与人在喜欢或者憎恶同样一个人或事情的时候,会出奇地达成一致。

他们放下了彼此的怨恨和过去的芥蒂,共同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太子南下监军去了。百越不肯投降,宁死也要和大秦对峙。军中士气低靡,太子前去慰劳将士们了。”将军的语气难得变好,多说了几句。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要是太子知道了,肯定会给我做主的。”那个担心家里妻儿的男人不住地嚷着。

扶苏带着季布他们曾经公开处理过东郡一带的案子,在博浪沙一带,那里是齐鲁赵魏楚韩的交接地带。

在那个交界地带,做些好事,简直就是以点带面,非常容易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这也是为什么嬴政几次三番,都要路过博浪沙那一带的地点的根源。

扶苏曾经命人杀了沿路一些豪族,起到了威慑的作用;当然最主要的是,审理一些案件这给了庶民们信心,还是有人在竭力维护社会公道。

在庶民心里,扶苏是一个能够理解他们内心诉求的人。

他们想要公平、和平。

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说的很好听,但是民众心目中,只有扶苏会坚定地维护这些。

很多庶民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扶苏身上。

“就是说,有太子在,百越的战事应该很快能结束了吧。”

“监军和打仗不一样。监军只是负责监督,没有指挥权。”

“太子啥时候回来啊。我想看看恒阳君长什么模样。”

“纯属做梦,我们这种人,到死都看不到恒阳君长什么模样。”

刑徒们对扶苏议论不绝,他们很期待他的继位。

当然,也有很多人盼着秦始皇早点死去。

天下已经有很多人这么做了。

当秦始皇的政令间接杀死了无数老母亲的儿子、害的老母亲的女儿当了寡妇,他就成为了天下女人痛恨的对象。

经历长途跋涉走了过来,刑徒们双脚上大多都起了茧子。

一路上过来,有时候遇见冬眠刚刚醒来觅食的黑熊,有时候遇见老虎,有时候遇见抱蛋的长蛇。

绵延的青山起伏千里,树林郁郁葱葱,遥遥望去,上面好像有着一股天然的屏障。百花在溪流边盛开。

人在旅途,看到的风景,也恰如人生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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