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亭亭的病（2 / 2）

一霎时，两个孩子一起哇啦啦大哭起来。

丰沛然听见哭声，出来一看。看见丰亭亭坐在塑料凳子旁哭，凌跃跃被玫瑰花枝缠着哭，全身又是伤又是血又是刺，看起来真有点“惨不忍睹”，立刻想当然就认为是丰亭亭欺负了她儿子，一巴掌就给丰亭亭呼了过去！

那时丰天然也跑了出来。她听见了丰亭亭的哭声，想到这个侄女的可怜，想到哥哥的胡作非为，内心心疼不已，正好看见丰沛然打丰亭亭，忍不住吼道：“五姐！你干啥！你咋打起亭亭来？”

丰沛然把儿子从玫瑰花丛中弄了出来，拉到丰天然面前给她看。“你自己看看！该不该打！七八岁了，也不晓得让着点弟弟！这样的傻子丫头拿来有啥用！”

丰天然看见凌跃跃身上脸上到处是玫瑰花刺划破的伤痕，横七竖八，有好几处更严重的，血汩汩地往外冒，还有一处在眼眶上眉毛下，再往下几毫米就会扎进眼珠，也是吃了一惊。

丰沛然一边轻轻为儿子吹着伤口，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拔刺，一边破口大骂：“打？我还想拎她起来摔她呢！我也把她摔进去扎一身刺，看她晓不晓得痛！死丫头！死傻子！笨死了投胎的！丰贵前辈子造了啥孽生了这么个傻东西！咋死不了！”

丰天然已经把丰亭亭扶了起来，用手给她擦着眼泪。丰亭亭哭道：“不是亭亭！不是！”

凌跃跃指着丰亭亭，对他妈妈说：“就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推我，我才摔倒的！”

丰亭亭站在凳子上，又一心在那朵花上，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摔下来的，再加上她心智不全，表达能力也有问题，见凌跃跃说是她推的，也不知辩白，只知道哭。丰沛然越想越气，就口不择言骂道：“傻丫头！死脑瘫！怪不得你老子都不要你了，换我，早已把你扔出去喂野狗！”

丰天然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就怒骂道：“五姐！你疯了？胡说些啥子？！”

丰天然怕丰亭亭继续受到伤害，赶紧带着丰亭亭回学校去了。

“呸！”丰天然和丰亭亭刚一转身，丰沛然就在后面对着她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傻子就是傻子！脑瘫儿就是脑瘫儿！还想瞒住，瞒得住别人瞒不住自己！”

丰亭亭虽然心智不全，但丰沛然疾言厉色地骂她，还指着她骂，她还是感受到了恶意。到了学校宿舍门口，看丰天然要离去，丰亭亭就拉着丰天然的手不放，可怜巴巴地说：“九姑姑，亭亭真的很笨，是吗？”

丰天然说：“谁说的？亭亭很聪明的！”

丰亭亭说：“亭亭知道，九姑姑是骗亭亭的！爸爸骂过亭亭笨，同学也说亭亭蠢，五姑姑也骂亭亭又蠢又笨！亭亭肯定比别人笨！”

丰天然抱一抱她说：“别乱想，亭亭！九姑姑认为你聪明，四姑姑，大姑姑也认为你聪明，还有爷爷，八叔，十叔，他们都说亭亭是很聪明的！”

丰亭亭又说：“五姑姑还说，爸爸不要亭亭了，是真的吗？是因为亭亭笨爸爸才不要亭亭了是吗？”

那一周周末回家，偏偏李红又打电话来威逼沈晓容，让沈晓容和丰贵离婚。沈晓容没忍住，就和她在电话里吵起来，那时候丰亭亭在门背后站着，把妈妈和对方吵架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沈晓容气急败坏地挂断电话，回头看见孩子睁着一双木木的大眼，呆呆地望着她，偏偏她自己又没忍住，对孩子吼道：“都是你不争气！要是你是个男的，或者不那么笨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丰亭亭怯怯地踱到妈妈身边，怯生生地说：“妈妈，爸爸真的不要亭亭了吗？”

沈晓容说：“是啊！你老子找狐狸精去了，他被狐狸精迷住了，不要我们了！”

丰亭亭说：“是神话里的狐狸精吗？”

沈晓容说：“是电话里的狐狸精！”

丰亭亭说：“妈妈，亭亭去把狐狸精打死，不要她迷着爸爸！”

沈晓容一把将孩子搂紧，放声大哭。

从那天开始，丰亭亭就更加呆滞了，学也不能上了。她已经两三周没去学校了。这就是缪依然和林沐风来家里看她们母女俩的原因。

那天，丰天然带着丰亭亭走后，丰沛然想想也有些后悔，不该和侄女生气，一气之下说了那些出格的话。要是传到二哥耳朵里，怕二哥记恨她。毕竟二哥在位子上，手中有权，凌毅停薪留职下海以后，承包工程那些，二哥帮了许多忙，而且，今后还得指望二哥继续帮忙，要是把二哥得罪了，不帮自己忙，说不定自己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那丰亭亭再差劲，她到底是二哥的亲女儿！

于是她就仔细盘问凌跃跃，姐弟俩怎么摔倒的。凌跃跃看妈妈脸色很严肃，不敢撒谎，就老老实实说了。还说他不喜欢这个傻子姐姐，想把她弄成刺猬，他觉得亭亭如果变成刺猬那才好玩。

缪春香和丰沛然听了，赶紧吓唬凌跃跃，让他不准再这样说，特别是有二舅和二舅妈在的时候，一定要说是姐姐把他弄摔了！

沈晓容为自己的婚姻问题焦头烂额，丰贵既要忙着照顾李红，又要忙着照顾新生婴儿，还得分心安抚一下沈晓容，毕竟他并不想和沈晓容离婚，因为担心离婚会影响升职。所以，哪有人关心丰亭亭这样一个脑瘫孩子的变化！

丰亭亭呢，她永远也闹不明白自己那天是怎么摔的，毕竟她有智力障碍。

儿童医院诊断后的结论，是丰亭亭因受了刺激，加重了病情，有了应激反应障碍，是抑郁症先兆。

缪依然看丰亭亭总是一个人静静地蜷缩在床角落里，不哭也不笑，叫她也不应，样子十分可怜，而沈晓容手足无措，凄苦无比。想到这对母女的遭遇，缪依然好想帮帮她们，可是她实在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不忍离开，只好放弃了和林沐风出游的计划，留下来照顾沈晓容母女。

“依然，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给你二哥打电话吧，”林沐风说。

缪依然也觉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拨出了丰贵的电话号码。

可是丰贵那边好像忙得很，电话通了后，很久都没人接。缪依然打了好几次，后来终于接了。丰贵却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地说，他在外地出差，回不来。

缪依然是知道丰贵和李红的事情的，她怀疑丰贵是和李红在一起，她不敢想象丰贵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置自己妻女于不顾，她只好反复安慰自己，二哥真是出差去了。

缪依然把丰亭亭的病情向丰贵说了，丰贵说，他会尽快赶回来，并说麻烦缪依然帮忙照顾一下沈晓容母女。

三天以后，丰贵终于来了。

丰贵走进丰亭亭病房，看见沈晓容正坐在丰亭亭床边发呆，丰亭亭躺在床上睡着了，左眼窝里有一汪泪水，似乎要滚落下来，但终究还是没有滚落。

丰贵走过去，拿起一张纸巾，轻轻擦着丰亭亭眼窝里的泪珠。

沈晓容呆呆地看了丰贵一眼，没有说话。

丰贵说：“李红死活不愿意回去，我怕她在这里坏事，没办法，我只好亲自把她送回去了。你放心，只要你能容下小杰，我不会和你离婚，一定和你白头偕老！”

小杰自然就是那个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