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再转折(2 / 2)
惊疑的是秦人这么快就知道了楚汉密盟?从关中向在屯留的李良发布诏令需要的时间可不少。虽然秦的快传有可能发到白陉西端,可白陉内弯折起伏的地形地貌,除非在战时,否则设置快传驿站的价值并不大,而且出了白陉上党一侧后,就只能由人秘密绕过长平才能把诏令递交到李良手中,李良在接到皇帝诏后安排退路至少也要一两天。
这么一想就可推算出,张良和范增盟约达成的第二日秦人就知道了。
那个小皇帝是在寡人这边还是在亚父那边安插了耳目?
刘邦和张良对面而坐,大眼瞪小眼。
两人已经逐个将可能接触到这一密盟的将军大臣挨个捋了好几遍,实在想不出谁会背叛刘邦。这些人要么是刘邦在丰沛的老兄弟们,要么就是像灌婴、靳歙这些早早就加入刘邦阵营且才干超群、功绩赫赫的追随者。张良和韩信则都是曹参举荐来的,都占据了刘邦身边最为重要的位置,这两人要是反叛,刘邦也就不要再想夺什么天下了,刘邦也根本不信是曹参在搞反间计。
“看来,应该是从亚父增那边泄露的。”张良无奈的摇着头,“臣认为王上身边的兄弟们决不可怀疑,不然人心不齐,王上的大业就不要想了。”
刘邦突然想了起来:“西楚消息,都是由灌婴负责打探,不如将婴招来问问,万一有什么小事情能看出一些端倪?”
灌婴很快就来到了刘邦和张良对面枯坐的小偏殿,张良把刚刚与刘邦想到的事情一说,灌婴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想了好一阵,灌婴摇摇头:“大王恕罪,臣在西楚王庭确实收买了几个人,但这次跟随亚父而来的人中并无,所以要说汉楚密盟后第二日消息便为秦人所知,恐还是要在我等这边再行筛查一番。盟约未成前见过亚父来的人无关紧要,紧要的是盟约成后秘密送走亚父时的相关人等中若有秦人斥侯,则可从军师、国相和亚父、将军缠的神态上推测盟约已成而密报关中。”
“那你就再查一查。”刘邦有些烦躁的挥挥手,灌婴行礼后出殿而去。
烦躁,就要说到刘邦的胆战心悸了。很明显,秦人既然知道楚汉密盟,那么想要给秦来一个攻其不备的偷袭,让秦现有的有限兵力被拖在两关与河东,便于自己偷过江峡占据巴蜀,似乎已经遥不可及。秦人既然知道了,必定会大举征招士卒、调动九原和西域的秦锐秦啸,这些所用的时间与自己带兵往南阳、把河南郡交给西楚军等各项准备工作所需的时间差不多,而一旦秦军到位,别说偷袭江峡,只要武关出兵十万,自己在南阳和南郡只剩被击溃的下场。
“密盟既泄,军师认为秦人会如何对待汉?”刘邦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这一次下注怕是输惨了。
张良的心情也是灰暗一片,强打精神刚要说话,灌婴未等内侍通报就闯了进来。
也不行礼,灌婴直接压低了声音:“大王,军师,臣在西楚使臣回返时遣有斥侯跟随百里,刚才刚出宫就遇斥侯返回来报,说西楚使臣并无异动,只是第二日晨起骚动了一阵,说是亚父的一名从者不慎落水溺亡了。大王让臣从小事上推断,这个小事会不会是……”
张良两眼放出光来:“这个从者可能是被秦收买的,用过之后被灭口。或者,这个从者发现了西楚使团中的秦人耳目于是被杀。”
“那就是说,可以把泄露密盟之事栽到亚父身上?”刘邦也兴奋了起来,反正屋内两人都是他极为信任的,所以吃果果的也不掩饰什么。
张良从刘邦的话中立即体会到了什么叫心有灵犀。是不是西楚人泄露了密盟无所谓,只要能栽到范增头上就行。
灌婴有点发傻,为啥能把泄密的事情栽到西楚人头上会让这二位如此兴奋?
看着灌婴一头雾水的样子,刘邦居然有心情哈哈大笑:“婴,别杵在那儿站着,坐过来跟孤饮一碗。”
灌婴一脸苦笑的施礼坐在张良身边,接过刘邦舀满酒的碗往嘴边送了一截,又放回案上:“大王,密盟为秦所知,臣当即向潼关遣出斥侯查探。斥侯尚未回返,秦人动向未知,汉已在危局中,臣哪有心思饮酒。”
“灌将军只管饮下此酒,饮后某即为汝解惑,可否?”张良也笑嘻嘻的劝着。
灌婴一口就将一碗酒灌了进去,然后放下酒碗两眼灼灼的看着张良。
“灌将军,密盟为秦所知,将军自是担心秦人挥兵出关伐汉。”张良说着,给灌婴的酒碗里续满,也给自己满了酒。
“然。”灌婴继续盯着张良,也不碰酒碗。
“若秦人斥侯藏于汉宫或汉军中而报秦皇帝,某与王上均苦思不得良策消秦怒火,恐最后要么与秦一战而汉亡,要么投项王麾下合兵挡秦再不谈与西楚争天下,再或者,王上亲于潼关长跪求皇帝宽赦,以命相赌。”
灌婴看了一眼不停点头的刘邦:“大王,若如此,臣宁可与秦战。”
刘邦向张良努努嘴,意思是你听军师接着说。
“可现在如果能有证据,哪怕是很小的证据,说是亚父的人出卖了汉楚密盟,那王上就逃过了此难。”张良慢悠悠的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哎,军师,尔可急死某了。”
张良放下酒碗:“将军还想不明白?若是楚人泄露密盟,王上就可向秦说明,与亚父密盟的目的实际是为了在项王面前栽害亚父的又一步骤而已。”
灌婴叹了口气,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大王,军师,不是臣扫兴,若大王真如此向秦解说,秦皇帝只要问为何不在密盟刚成时便立即快传密告?这已过了数日,再说这话那个小皇帝会信?”
刘邦殷勤的给灌婴满酒:“这确实是一个大漏洞,尤其是李良军已经从上党消失之后,不过不要紧。”
他颇有成算的笑着:“皇帝,或者上卿平等人,肯定知道孤并不甘心降秦,如果有一个伐秦的良机而孤不把握,那他们反而会觉得孤毫无胆略。现在密盟已为秦知,孤却上表说这是栽害亚父之谋,那么秦就会知道汉楚密盟已经无效,孤反而会利用这一密盟离间亚父与项王。你说,秦是愿意大兴干戈的现在就把孤灭了,还是让孤继续与项王为敌,待孤得了山东再迫孤将山东交还呢?”
“大王,这也是臣不解之处。”灌婴抓住机会连忙问:“汉若取山东全境,就算连战军疲,实力与秦至少也是对等,秦皇帝怎么就能相信秦军能扫平已经壮大如斯的汉军?”
刘邦面色有些发苦:“因为现在汉弱楚强,当孤真能灭楚尽得山东之地时,必然国弱兵疲,若不顺从皇帝,司农参给相何的信你也看过,秦一直休养生息强农兴工商,到时候孤一定会面临一个超强的大秦。”
张良随即接话:“可如果现在汉不与楚争,则项王伐秦,汉就是前阵的无甲轻卒,送死的阵位。所以不若争一下,看看能不能灭楚兴汉与秦有一搏之力,那时至少在兵力上可以与秦赌一赌。”
灌婴终于明白了,向刘邦一礼:“那么,接下来臣应该做些什么,还望大王明示。”
“离间项王与亚父之事,想必军师已有良策于胸。”刘邦笑着看张良,张良点头。“婴,现在你只需将亚父从者溺毙的消息在雒阳、荥阳先传一传,孤这就与军师、国相商议给皇帝的奏表,并快传给大将军看看他的想法,明日你就快传发往函谷关,交给秦人报知皇帝。”
“喏。”灌婴行礼领诏,然后端起案上自己的酒碗饮尽,脚步轻快的出了殿门。
“好啦,军师,先来合计一下如何跟皇帝说,然后请相何兄来再议议。婴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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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宫。
虽然即将入冬,有身子的景娥不宜像往年那样随同胡亥住在翠宫,但平日里也不能总窝在咸阳宫,至少胡亥是这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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