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四月是你的谎言(1 / 2)
更糟糕的是,先前袭扰官兵的贼兵骑队也出现在后方。
数千骑队远远停在十里开外,似乎死死盯着官兵的一举一动,但凡官兵调兵回撤,贼骑就敢配合主力两面夹击。
这下糟糕了,杨文岳想破脑袋也搞不明白,为何贼兵主力深入敌后,他却没收到半点示警消息。
等等!
杨文岳猛地想到先前收到的诸城军报,当即吩咐幕僚拿出来摆在桌案上。
十余封军报排成一条宽线,仿佛引领文臣武将们回到数日前。
右手猛拍桌案,旋即指向那一封毫不起眼的塘报,杨文岳的声音变得沙哑且懊悔,双眼中的血丝似在渐渐充盈——
原来贼兵主力早就出现,却是他们一众人被大量紧急军情给蒙蔽了!
到处都是遭遇主力的报告,杨文岳只能凭经验赌,没想到还是赌输了!
“贼兵果真狡诈!”杨文岳短叹一声,一旁的陆文锦接着痛骂贼兵卑鄙。
杜仓依旧镇定自若,似乎料到己方会落入贼兵陷阱,“他背嵬军用兵向来虚虚实实……
倘若我兵被诱使渡河北上,贼兵主力便能轻松夺取济南,乃至山东全省。失陷亲藩的罪压下来,吾等仍是担待不起。
能与贼兵堂堂交战,博得一丝生机,反而是中策。
眼下当务之急得摸清敌人兵数。
若贼兵以疑兵拖延,那我们便重兵出击,破他的壕沟大阵。
若贼兵势众,我兵大可挖沟结寨,与贼兵对垒,再派精锐骑手四处求援,此地距离济南不远,援兵旦夕可至,贼寇反而要落入两面夹击之绝境……嗯……”
杜仓沉吟片刻,立时修正自己的提案,“以末将之见,贼兵多半是势弱。以末将对贼兵性子的了解,他们早在高宛城下已摸清我等兵力——重要军情想必也早传到贼兵大帅手中。
若是贼兵自恃人多势众,绝不会在此掘壕立寨,一副待我猛攻的守势,而是猛扑上来与我堂堂作战。
所以贼兵主力决无五六万之兵,顶多三四万人马,多余军帐只是疑兵之策!
我军不仅有一战之力,更能一鼓作气击破贼兵!”
杜仓话刚说完,顿觉帐内鸦雀无声,原以为同僚们会惊叹他的分析有理有据,把他夸奖一番。
可没想到一众文臣武将朝他投来疑惑、惊诧的视线,像是在说你喝多了?
杜仓思量片刻才了然,顿觉背脊涌起一股热流直冲后颈——
自己仅是一员参将,能被杨总督领入军议大帐已是荣幸,哪有资格以“全军统帅”的口吻侃侃而谈?
若是杨总督勃然大怒,定他一个“军前失仪”的罪,拖出去便要重打二十军棍。
“是末将孟浪了。杜某些许拙见若是污了诸位的耳,还请杨督宪海涵。”
双手抱拳,低垂的后脑几乎与双拳并齐,如同一只向主人讨欢的忠犬。
杜仓心中不由得追加一句,在此出谋划策,终究不似在背嵬军中那般轻松自在啊。
“无妨。杜参将所言有理有据,为诸君拨开遇敌阴云,点出吾等胜算,何错之有?只是数万王师在此,不可草率行事。”
杨文岳摆了摆手便将此事揭过。
“三言两语便断定反贼兵数着实冒险,但遣一部精骑前往敌阵泼洒驱邪之物,顺便细查贼兵部署倒是绰绰有余。”
“此计甚妙!贼兵此次冒险深入,既有偏师佯攻扰乱吾等视线,恐怕亦有术士呼唤迷雾掩饰踪迹,否则数万贼寇跨越二百里而来不可能仅有短短两次告警,只要破了贼兵邪术,使得贼兵再无悍勇之气,我军胜算又能大增三分!”
“许是百姓为贼兵所惑,甘愿为贼兵遮蔽行径——”另一名兵备道痛斥。
“贼兵有此等蛊惑万民的邪术?周遭数县少说数十万百姓,贼兵术士何曾有如此法力?”
“不过是发粮发钱的小计而已。”
“贼兵着实可恶,竟给奸民发粮食蛊惑人心!”
“这帮该死的奸民,纳粮时只会连天叫屈,贼兵来了给他们点蝇头小利,他们就改换门庭,如那阿猫阿狗,谁人抛去嗟来之食,他们便趋之若鹜!该杀!”
“嗯,方兄言之有理,待我们剿灭叛贼,便效仿那背嵬贼十一抽杀之法,来个十一抽活,狠狠惩治奸民!”
“没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官员们说着说着,便谈到使用何种酷刑报复奸民,一定要奸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杜仓听闻诸多讨论,心说这些人不想着如何打败敌人,却已经在幻想打败敌人后,如何惩治寻常百姓。
就是你们这般高傲的态度,百姓会才被贼兵轻而易举地笼络过去啊。
文官们轻视杜仓位卑权轻,一干总兵、副将却把他的分析放在眼里。
按照杜参将说法,眼前的贼兵大致是一层窗户纸,只要官兵集中全力一捅便能打开豁口。
武将们对红巾军本无厌恨之意,但贼兵在高宛县城百般羞辱,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当着红夷炮的面左右横跳,简直不把官军当人。
堂堂大丈夫遭人如此羞辱,怎能咽下这口屈辱之气!将领们只想着跟反贼决一死战,以报高宛城下的羞辱之仇。
怀揣着对红巾贼的恨意,将领们纷纷指挥兵马变换阵型。
数万官兵稀稀拉拉地分成五部,兵马四周环以偏厢车与骡车。既防备眼前的贼兵主力,又提防身后虎视眈眈的贼骑。
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多出缓缓移动的“五筒大阵”,而每个五筒之内又是更加细分的小规模车阵。
一直推进到四五里范围,大军止步。
一座临时木台瞬间在中军搭起,杨文岳登台远望,心中疑惑四起。
贼兵火器一向犀利无比,为何直到两军缩近至交战距离,仍然未有一炮轰击?
既然贼兵不开炮,而己方红夷大炮的射程也只有两里左右,便派一支骑队试探敌情吧。
不过在出发前,随军出征的公鸡、黑狗等等牲畜遭了殃,它们被全数斩杀放血,又有一堆布包填入粪桶泡透。
数百明军骑着战马扬尘而出,马侧背囊装载的“驱邪之物”臭气熏天。
饶是鼻孔塞满布条,骑手们还是怀疑自己没抵达阵前,就要被这股难以名状的味道杀死半条命。
好在战马的速度很快,很快驮着骑手抵近宽阔的壕沟。
不过骑手刚刚抬手作抛掷状,便瞧见数尺宽的壕沟内响起一阵急促的爆豆声响,一排肉眼不可察的弹丸破空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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