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不欢而散(2 / 2)
那王舅母心下暗恼,出言便不由得带了些许阴阳怪气儿,道:“宝钗小时便与云屏顽闹,不想如今大了还是这般。不过这顽闹也须得有时有晌,可不好让枢良瞧了笑话儿去。”
陈斯远正不知如何答话,忽有金钏儿入内道:“太太、舅太太、姨太太,东跨院大太太打发了苗儿来,说是大太太寻远大爷有急事儿呢。”
陈斯远暗赞一声来得好!当下紧忙起身道:“是了,竟忘了下晌要去帮姨妈处置一桩事。太太、姨太太、淑人见谅,晚辈须得先走一步。”
那王舅母正待开口挽留,王夫人就道:“既如此,远哥儿快去吧。”
陈斯远拱手作别,扭身就随着金钏儿去了。
他人才走,王舅母便腹诽道:“好不容易相看一会,只坐了一盏茶光景就走了——”
薛姨妈因着金陵一案,虽不曾与王子腾家断了往来,却心下恼恨不已。闻言便道:“嫂子大咧咧叫了远哥儿来相看,让大太太如何做想大太太自个儿不曾来,就是不想伤了和气。”
王舅母撇嘴道:“不过是姨妈,还能做得了枢良的主”
薛姨妈便笑道:“远哥儿待大太太素来恭顺,听闻前些时日大太太还有意将府中二姑娘嫁给远哥儿呢,嫂子以为她做不做得了远哥儿的主”
“还有此事”王舅母蹙眉纳罕,禁不住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就道:“是有这么一桩事……不过后头就没了下文,也不知是怎么个说法儿。”
王舅母正蹙眉思量,那王云屏却再也憋闷不住,指着宝钗道:“我就知你是个记仇的,好啊,先前扮娴静哄了我去,如今又要坏了我姻缘。告诉你,做梦!”
宝姐姐委屈道:“表姐这话从何说起莫非表姐没见方才远大哥欲言又止,实在不知与表姐说什么好表姐那词作……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你——”
王夫人赶忙呵斥道:“你们姊妹两个怎么又闹起来了”
王云屏却看也不看王夫人,只与王舅母道:“妈妈,咱们走,我这会子一刻也不想瞧见她!”
王舅母应了一声,便与王夫人告辞。临行前又饶有深意瞥了薛姨妈、宝钗母女一眼,这才领了王云屏往前头去。
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将王舅母一行送至仪门,待回返时薛姨妈便蹙眉道:“你素来是个周全知礼的,方才怎么与你表姐又闹了起来”
宝钗低声道:“妈妈不知内情,我是怕表姐再催问下去,远大哥厌嫌之下再出口伤人……这亲事结不成,反倒成了仇家。”
薛姨妈不解道:“远哥儿不会吧”
她心下暗忖,那小良人虽床笫间蛮横了些,可素日里待自个儿素来体贴周全……便是方才也算得上是应答得当
宝钗不明就里,略略思量,干脆说破了,道:“妈妈与姨妈怕是不知李季兰其人。”当下略略说了李冶其人,顿时惹得薛姨妈与王夫人瞠目。
此时二人方才回想起来,那远哥儿可是个有脾气的,当日甫一入府便与薛家做过一场,逼得薛姨妈拿了香菱去赔礼。
那王云屏本就是骄矜刁蛮之辈,若果然惹得远哥儿厌嫌,说不得还真会口出恶言。
王夫人便道:“阿弥陀佛,我看宝钗方才做得对。若真个儿不拦着,说不得还不知如何收场呢。”
薛姨妈心下悚然,想着如今小良人还不曾过得春闱,如今便结了大仇,来日为官哪里还有作为当下颔首连连,不再责怪宝钗。
宝姐姐面上娴静,心下舒口气之余,暗暗得意不已。想着,此番为他解了围,来日定要他好生谢过才是。
少一时三人绕过梦坡斋,王夫人回了院儿,薛家母女两个多走几步便进了东北上小院儿。
此时薛姨妈方觉不大对,狐疑着瞥了宝姐姐一眼,说道:“我的儿,近来怎么不见你去寻宝玉耍顽”
宝钗蹙眉遮掩道:“快别说了,去过两回,每一回都有老先生耳提面命,宝兄弟如今可不得空。”
薛姨妈又想着莺儿不曾与自个儿说过什么,只怕是自个儿多心了。于是便叮咛道:“我听闻宝玉没少往栊翠庵去,那妙玉不过是带发修行,虽说二人年岁对不上,可也得防着。”
宝姐姐烦闷着应下,干脆推说困倦,回了自个儿房里。一径歪在床榻上,宝姐姐手托香腮犯了春愁,思量着这般见不得光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又想着,也不知他如今可曾想起了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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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陈斯远揉了揉鼻子。
此时正房里只他与邢夫人两个,那邢夫人便关切道:“可是着凉了方才要你盖着些,你偏不肯。”
陈斯远端了热茶呷了一口,道:“亏得你来搭救,不然我方才真不知如何回话儿了。”
邢夫人便啐道:“王家人素来眼高于顶,只怕瞧不起咱们这等小门小户的。那王家女生得平头正脸,哪儿来的脸面来相看”顿了顿,又道:“若不是修国公府来了人,我一准儿过去给她个好瞧!”
“修国公府”
邢夫人眉眼顿时生动起来,禁不住眉开眼笑道:“果然让你说着了,修国公府来了个婆子,代淑人来问,那胶乳的股子可往外发卖。”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连王子腾都瞧出胶乳营生大有可为,这其余勋贵人家又岂会瞧不出来
就听邢夫人压低声音道:“我推阻了一番,只说如今你不缺银钱,却也没将话儿说死。那婆子便说,淑人发了话,只消一句话,一二万的银子一日内便能送来。”
说话间却见陈斯远蹙眉不喜,邢夫人便纳罕道:“我可是说错了”
陈斯远叹息一声,摇头道:“修国公府都知道了,大老爷又岂能不知这回须得琢磨个法子遮掩过去才好。”
几万两银钱呢,陈斯远羽翼已丰,与黛玉婚事敲定,哪里还用得着便宜了贾赦
二人嘀嘀咕咕计较一番,陈斯远便起身回返清堂茅舍。
入得内中,便有红玉、五儿、香菱一道儿来迎,那小丫鬟芸香又不知跑哪儿疯顽去了。
香菱就道:“大爷,这月的虫草给林姑娘送去了。”
“哦”
香菱笑道:“林姑娘没说旁的,只是问了大爷这些时日做了什么。又教了我如何作诗。”
陈斯远颔首应下,甫一落座,那红玉奉了茶水来,抿嘴问道:“大爷被相看得如何了”
陈斯远气恼着白了她一眼,道:“那王家女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亏得大爷我瞧不上她,不然来日有你们好过!”
红玉咯咯笑道:“我才不担心呢……大爷喜好什么样儿的姑娘,我们还不知再如何也轮不到那位王姑娘来做主母。”
红玉这般说罢,扭身端了脏衣服出去浆洗。那衣物上的余韵,红玉又岂会闻不出来先前又见苗儿那小蹄子拿眼神儿勾人,她便只当方才陈斯远与苗儿厮混了一回。左近苗儿也不曾来房里,红玉也就懒得计较。
待用过晚饭,陈斯远正在书房读书,又有婆子来请,说是大老爷要见陈斯远。
陈斯远暗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八成是大老爷知道了胶乳营生大有可为。
当下起身往东跨院而去,不一刻进得外书房里,与贾赦厮见过,落座后那大老爷便迫不及待道:“远哥儿,老夫仔细思量过了,你那胶乳营生,老夫须得帮衬帮衬。”
陈斯远心下直撇嘴,摘桃子能说成帮衬,也就贾赦这等不要脸的货色能说得出来。
可他面上却欢喜道:“姨夫若能帮衬,自是再好不过。”
贾赦笑着摆手道:“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爹妈亡故,既投在老夫羽翼下,老夫又岂能不帮衬非但如此,你那亲事,老夫也有些念头。”
陈斯远愈发欢喜道:“这,多谢姨夫。”
“诶又与老夫客套。”贾赦笑吟吟行过来道:“老夫此番预备了八千两银子,便兑了你八千股子如何”
“啊”陈斯远面上骤变,咬牙为难不已。
“不行”贾赦蹙眉问道。
陈斯远叹息一声,拱手道:“实不敢瞒姨夫,前一回因着银钱短缺,外甥不得已抬了几万两银子,与人说好了三月归还,给付五成利息。这……外甥为了这胶乳营生,已然掏光了家底儿。姨夫若要买八千股子,只怕要一万两千两,不然外甥旧债未除,只怕又要添新债啊。”
这就是说话的技巧了,他与李纨约定三月归还,又与薛姨妈约定了五成利息,合起来可就变了意思。
“嗯”贾赦一琢磨也是,满打满算陈斯远那百草堂才开张半年,每月才能得多少银钱就算其上下其手,这会子能存下一万两银子就烧高香了。
而那胶乳营生,除去内府占了三成,余下七成可都是陈斯远自个儿张罗来的。这拆借银钱,给付利息,本就天经地义。
可这利息若算在股子成本里,贾赦便琢磨着有些得不偿失了。是,今儿个在五军部听得四王八公都赞胶乳营生妙,简直是变废为宝。可再是变废为宝,这胶乳还能涨上天不成
就算扣去利息依旧能赚,几年光景只赚个千儿八百的银子,实在得不偿失。
此时就听陈斯远道:“不过姨夫难得张一回口,八千股子,我只算姨夫一万一千两如何实在不能再少了。”
贾赦顿时兴致大坏,说道:“罢了,罢了,你也不易,老夫又岂会占这等便宜待回头儿老夫往五军部宣扬宣扬,总要替远哥儿将这股子发卖了才好。”
陈斯远顿时感激涕零,非要一万一千两卖大老爷八千股子,吓得贾赦紧忙寻了由头躲去了后宅。
待好半晌,陈斯远出得外书房,眼看大老爷风风火火往三层仪门而去,不禁心下暗乐。心道任你奸滑似鬼,还不是着了大爷的道儿
当下出得黑油大门,须臾回转大观园里。正待四下游逛一番,想着若是撞见宝姐姐、林妹妹总是好的。
谁知才绕过沁芳亭,便听得侧面有人喊道:“陈大爷!”
陈斯远停步扭头观量,便见篆儿小跑而来。
这丫头到得近前张张嘴,忽而想起了什么,忙敛衽一福,起身才道:“大爷这是才回”
“才从东跨院回来,是了,表姐可还好”
“不好!”篆儿蹙眉瘪嘴告状道:“那二姑娘是个面团儿性子,由着奶嬷嬷拿捏。那奶嬷嬷带头,下头的婆子有样学样,眼里瞧不起姐姐小门小户的,但凡驱使一回,总要给些银钱。
大爷也知,姐姐那金瓜子被老爷偷偷拿去输了个精光。这才两日光景,姐姐自个儿的体己就不多了,再往后只怕就要当了头面首饰!”
陈斯远心忖,这二姑娘扮弥勒佛,却连累表姐邢岫烟吃了排头。当下在袖笼里一番摸索,寻出一张银票来递过去:“这银票你给表姐送去,与她说不用俭省,便是用银子砸也将那些没起子的砸得将表姐当了姑奶奶供起来。”
篆儿顿时大喜,眉开眼笑道:“我便说早该来寻大爷,偏生姐姐一直拦着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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