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 掌 灵言(2 / 2)
“这个叫什么?”
话音未落,林间忽有雀鸟惊起,扑棱棱的翅影掠过树梢,倒像是替猿猴先答了话。
猿猴乌亮的眼睛眨了眨,喉间发出一串清越的啼鸣,那声音像是山涧击石,又像是晨钟初响,直直撞进玖鸢心里。
“叽──哩!叽──哩!”好几个猩猩一齐说,就好像它们都已懂得她的意思同语言。
玖鸢立在斑驳树影下,忽觉周身筋骨都化作了柔韧的藤蔓,随着猿啼的韵律微微震颤。
她素日在宫廷里研习音律的耳朵,此刻倒像是林间新抽的嫩叶,将每一丝音波的流转都捕捉得清明。
喉间气息自横膈膜腾起,恍若深潭破冰,经气管蜿蜒而上,声带轻颤如琴弦拨动,口腔里便酿出了山野的回响。
舌尖灵巧地在齿间游弋,像春燕啄泥般拿捏着音节的轻重,唇齿开合间,竟将猿猴的“叽——哩!叽——哩!”摹得七分真意。
这声音既带着宫墙里练唱时的婉转,又沾了山林间的野趣,倒像是将千年的宫商角徵羽,与此刻松涛鸟鸣揉作了一团。
话音落时,大家都很沉默,没有什么反响。
她再启朱唇时,喉间逸出的“叽──哩!叽──哩!”竟比檐角风铃更知山意。
那声音自丹田腾起,经声带震颤,绕着舌尖转出三分野趣,末了又裹着唇齿的余韵,直直坠入林间暮色。
闭眼细听,恍若有千百只猿猴在树影间嬉闹。
可周遭的猿群只垂着长尾,竟无半分动容。
它们照常分食野果,毛发在晚风里轻轻起伏,倒像是全然不解这声响里藏着的千般巧思。
原来天地间的妙音,并非人人都能听懂,就像宫墙里的昆曲雅调,到了山野也不过是清风过耳,终究是知音难觅,各有各的缘法。
带路的猿猴蹲坐在虬结的树根上,长尾漫不经心地扫过青苔。
它望着玖鸢手中半红的桃子,喉间发出一串含混的啼鸣,竟不似方才引路时那般清亮急切。
那双乌亮的眼珠转了转,忽而伸手比画——既没有将掌心覆在唇畔作势,也未推搡身旁嬉闹的同类,更不见说起要紧事时惯常的双足腾跃,连尾尖都垂得慵懒,倒像是随意提起山间一片流云。
这般言说,在猿群眼里原比雾中月还要缥缈。
众猿抓耳挠腮,彼此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她望着猿猴舒展的指尖,忽然想起宫宴上乐师们击节而歌的模样——原来不同的言语,自有不同的章法,就像牡丹不必学野菊的摇曳,各有各的风华,各有各的好。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怔忪,又拾起枚紫里透青的李子。
果皮下藏着的酸甜气息漫出来。
她抬眸望向猿猴,眸光里洇开三分探询,欲言又止:“这个……”话未说完,树梢的夜枭忽发一声清啼,声如裂帛,划破林间的静谧。
众猿猴欢腾,手舞足蹈地朝她喊着:“咕──李!咕──李!”
那声音仿佛带着山野的灵气,在空气中流转。
玖鸢只将这音节默默记在心底,未急着开口模仿,像是要将这自然的馈赠,先细细揣度一番。
那厢茁茁兴致盎然,跟着学舌:“咕──李!咕──李!”
童稚的声音与自然的回响交织。
她见状,又拾起一枚桑椹,指尖轻捻,再次问询。
“叽哩──!叽哩──!”
回应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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