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长丰征峰超市开业（三）（2 / 2）

穿白球鞋的男生在草稿纸上画购物车，铁丝弯成的车筐里躺着麦乳精罐和英雄钢笔。扎马尾辫的女生咬着铅笔头，在笔记本上抄写&#34；自选购物&#34；四个字，字迹歪斜如晨风中摇晃的野花。

黑板报的空白处突然多出几行粉笔字：&#34；征峰超市购物指南&#34；，旁边画着歪扭的货架和笑脸太阳。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窗外飘散的粉笔灰，突然意识到这消息比函数题更让学生们兴奋。

邮递员的绿自行车驮着消息翻山越岭，车铃在盘山公路上叮咚作响。他的帆布邮包里塞满信件，每封信的背面都潦草地写着&#34；征峰超市&#34；四个字。茶馆里的评弹艺人正调弦，听见消息后即兴编了段新唱词：&#34；超市里不要票，货架高又俏，麦乳精香飘飘……&#34；

码头上的船工赤着脊梁扛麻包，汗珠顺着黝黑的皮肤往下淌。货郎的拨浪鼓声混着江涛，他们的交谈被晨风撕成碎片：&#34；自选超市……&#34；&#34；明码标价……&#34；电影院的海报旁突然多出张手写广告，墨迹未干的&#34；征峰超市&#34；四个字引来路人侧目。

当最后一缕晨雾被朝阳蒸融，长丰市的每个角落都在谈论征峰超市。穿蓝布工装的老汉蹲在早点摊前，油条在热油里翻滚如金黄的波浪。&#34；听说不要票？&#34；他舔着嘴唇问摊主。摊主用铁夹子夹起油条，油花滋滋作响：&#34；说是跟外国似的，自己拿东西自己交钱。&#34；

夕阳把市区广场的喷泉镀成金红色，水柱在半空散成细碎的光珠。报栏前突然炸开兴奋的议论声，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涟漪。穿布拉吉的姑娘踮着脚尖读报，马尾辫扫过泛黄的《长丰日报》：“征峰超市国庆开业！自选购物不要票！”

拄拐杖的老伯突然站直身子，青筋凸起的手攥紧报纸，老花镜片反射着夕阳：“自选？莫不是货物随便拿？”卖糖画的艺人停下滚烫的铜勺，麦芽糖的甜香混着油墨味在空气里漂浮。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花布鞋尖在青砖上磨出半圆：“娘，能买带蝴蝶结的皮鞋吗？”

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挥着蒲扇，扇面上&#34；为人民服务&#34；的红字忽隐忽现：&#34；听说有上海冠生园的奶糖！&#34；他的帆布鞋跟敲着地面，节奏像急促的鼓点。穿蓝布工装的老汉蹲在梧桐树下，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34；这不要票证，供销社的老王怕是要失眠喽。&#34；

报栏周围挤满汗津津的后背，夕阳把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穿碎花袄的胖大嫂挎着竹篮，篮里的鸡蛋还沾着草屑：&#34；明码标价？那算盘队怕是要改行当导购员！&#34；她的笑声混在喷泉的哗哗声里，惊起白鸽扑棱棱飞向橙红色的天空。

穿白球鞋的学生们追逐着从人群里钻出，书包里的铅笔盒叮当作响。他们模仿着超市购物，把空气当成商品装进看不见的购物篮：&#34；这个麦乳精要两瓶！&#34；&#34；那的确良衬衫给我留一件！&#34；他们的叫声惊得喷泉旁的白猫弓起了背。

广场上的喇叭突然响起《东方红》的旋律，夕阳的余晖里，人们举着报纸的手像一片摇曳的向日葵。穿公安制服的年轻人推着自行车经过，车铃叮当声里飘来句话：&#34；明天局里要派专人维持秩序呢。&#34；这句话像投入火堆的干柴，让议论声轰地又蹿高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