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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落井下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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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拓跋真手指一松,奏折从桌子上掉落下来,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是。”侍从垂下头,掩住了面上的惊恐,“一门全部死绝,蒋三公子一睁眼就看见这么副情形,漠北人也真够绝的。”

拓跋真半天都没有说话,怔怔地看向桌面上滚烫的茶,半晌,才轻声道:“原来如此。”

侍从惊奇地抬起头,不知道他家主子到底在说什么。

拓跋真微微一震,语气更见艰涩:“我上当了。”

侍从的表情更加莫名,然而拓跋真沉默着,似是轻叹了一声:“居然会被她耍了一通,真想弄死我自己。”

李未央,原来你一切都是在做戏,什么看上李元衡,什么要私奔,什么不必他管,实际上根本是在算计他,一切蓄势待发,只等着他自己跳下陷阱。连他的争斗之心与爱慕之情都能够利用在内,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从前,他偏好的是李长乐那样的女子,模样娇媚、身材婀娜,如同牡丹花一般华丽,举手抬足都是灼灼风情,可是看多了那种风情,渐渐也审美疲惫了如今反而觉得冷清悠然的女子更加动人心魄。尤其是那种只可远观的渴望,反倒让心底欲壑怎么都填不满。所以,李未央,你越是挣扎,我越是觉得你可爱,这世上,没有女人在招惹了我以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尤其是你竟然敢戏弄我,就该好好为此付出代价

他缓缓别过了脸,窗外头清晨阳光正好,照得他半张侧脸带了一丝狰狞。

消息一大清早传回李家的时候,最先惊动的是李老夫人,她火速派人去寻找李未央,丫头一路飞奔着跑到三小姐的院子。白芷正低声向走廊上的丫头吩咐着:“小姐难得睡个安稳觉,做事的时候手脚都要轻着些。”一边说,一边生怕自己吵了李未央,还用指尖挑了一点帘子,偷偷地朝里面望过去,确保李未央没有被惊动才放下心来。

报信的丫头叫了一声白芷姐姐,白芷回头一瞧,忙竖起手指轻嘘了一声,把声音压得极低,随后对旁边的人挥了挥手,丫头们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都散了开去。白芷这才笑着迎上来:“这不是老夫人身边的翠竹吗,今儿一大早怎么就来了”

翠竹在白芷的耳边说了两句话,白芷眉心一跳,随即道:“好,我这就去禀报小姐,你先稍等。”

翠竹点点头,道:“白芷姐姐你可以要快着点,老夫人那里可着急呢”

李未央大清早的被吵醒,听了白芷的话却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吩咐服侍她穿衣裳、洗漱,甚至还不忘吃了早点,这才慢悠悠地向着荷香院去了。

到了荷香院,却见到满屋子的都是人。李萧然脸色沉沉地坐着,二夫人和二小姐、四小姐面上都是一派莫名奇妙,女眷们显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蒋月兰刚才已经预先从李老夫人之处得到了消息,如今面色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仿佛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一片静寂无声中,忽然有人轻轻咳了一下。

所有人抬头,目光聚向门口的纤瘦人影,脸色微变。李萧然手中一直把玩着的核桃突然掉在了地上,一直咕噜咕噜地滚到了李未央的脚底下。李未央弯腰将那光滑的核桃拾了起来,捧在手中,拿袖子擦了擦,然后才轻轻地送回给李萧然。

李萧然神情莫名地迟滞,盯着她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李未央抬头,嘴角扬着,眼底笑浓,看向盯着她的众人,轻声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大家的表情都这样不好看。”

李萧然挑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一样。脑海中闪过的是李未央刚刚从平城回来的时候,清秀的眉眼,温柔的性子,却又是从不服输,不肯吃亏,那时候他以为她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将来可以替李家铺路的石子,虽然也存了一点愧疚,但那愧疚跟利益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到后来李敏峰被赶出家门,大夫人又这么没了,再接着是李长乐但这都是李家的内斗,李萧然并未觉得李未央有多么厉害。可现在蒋家一门的死,众人都说是因为漠北人害怕蒋家复起,所以想方设法先下手除掉蒋家人,可李萧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说跟李未央有关系,李萧然又实在是难以置信。

从前虽然忌惮这丫头,也没多花时间去琢磨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此时此刻,方觉出这她是如此的不同寻常。

“你大舅舅一家,除了三子蒋华,全都被人谋杀了,就在今天一早。”李萧然慢慢地说着,随后一旁的二夫人等人脸上露出无比惊讶的神情。

李未央同样露出吃惊的神情:“父亲,您是说真的,不是在和未央开玩笑”

李萧然瞬间眸若刀锋迎照,一阵寒光劈面,道:“这种天大的事情,怎么好拿来玩笑。”

李未央迎上他的锋利,眸底平静到无以复加,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未央要怀疑,只是谁能做得出这种事情,大舅舅一家可是将门,又有数不清的护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未央真是不明白,若是杀手能够入蒋家如入无人之境,岂不是要对蒋家特别的了解。更何况,依父亲所言,杀手既然要杀光蒋家满门,为何单独留下三公子一个人呢岂非是为了报复他”

李老夫人点头,道:“我也是这样看,留下蒋华一人,恰恰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李未央的表情便也很凝重,慢慢道:“是啊老夫人,留下三公子一人,自然是要让他看看,得罪对方的下场究竟是什么。既然如此,来者当然是三公子的仇人,而且非是有血海深仇不可。就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遭到满门屠戮的下场。”

李萧然听了这话,脸色松缓了些。

二夫人也道:“三小姐说的有道理,能把人家一家子都杀的干干净净,简直是太可怕了必定不是求财,而是报仇啊希望这报仇的别因为咱们和蒋家有亲便找上门来”说着,她略有厌恶地看了蒋月兰一眼。

这话说的极为不好听,蒋月兰实际上说不上是蒋家嫡系,对方要报仇也断然不会找她,可是李二夫人就偏偏这样说了,摆明是找不痛快。蒋月兰却仿佛没有听明白一样,只顾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心思。

李萧然则目光凝重,嘴唇紧抿,似是怒火又起:“真是家门不幸啊”他这样说,却不知道是说蒋月兰,还是在说李未央。然而他的表现,却说明了他的态度,对这件事情是十分的不赞同。

“父亲,”李未央的声音滑过来,切断了他生冷的目光,“女儿有话想说。”

李萧然抬头,正触上她眼,那双眼睛犹如一口古井,平静无波,他不由自主便道:“你要说什么”

李未央弯了弯唇,“女儿不懂事,却知道如今风向怕是要变了。”

李萧然脸色微变,却没有打断她,于是她又继续道:“大历地震,随后漠北和南疆皆是蠢蠢欲动,陛下先是让在半路的蒋国公回到南疆,又接连招了蒋旭进宫,这一切都说明,蒋家马上就要复起。可偏偏在这个当头,七皇子拓跋玉驱逐了五十万漠北军队,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解除了北边的危局,现在又马上要班师回朝,这将在朝堂之上将引起多大的变动,可偏偏这时后蒋家却倒了”

李老夫人显然有点不赞同:“毕竟还有蒋国公在。”

李未央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老夫人,蒋国公的年纪已经大了,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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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从前蒋家枝繁叶茂,有两个好儿子,五个好孙儿,将来自然能够继承蒋家威名,现在么,蒋旭和赶回家丁忧的蒋厉都无故丧命,蒋海死的身败名裂,蒋南被陛下处斩,蒋天不知所踪,蒋洋也死在这次的屠杀之中,蒋家只剩了一个蒋华所有的百年大族,都需要无数英杰来支撑。蒋家枝叶已断,如今就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断绝了。”

老夫人想了想,不由叹了口气,的确如此。前朝两百多年中,最为出名的大家族是乐氏,光是见于史书的人数就有十二代、一百余人。一朝之中便出丞相三人,一品将军四人,尚书两人,侍郎八人;封爵者公八人,侯三人;皇后一人,太子妃一人,王妃两人,驸马四人等,真可谓将相接武、公侯一门,其家族人物之盛,德业功勋之隆,在历史上堪称绝无仅有。然盛极必衰,前朝末代皇帝对乐氏十分猜忌,百般施展手段给予打压,导致乐氏急剧没落。到了前朝末年,当乐氏家主乐闽去世后,这个昔日华丽豪门,无奈地落下了帷幕。乐氏这样的大家族尚且如此,蒋家不过是将门功勋,所谓根深叶茂,旁支却没有优秀子弟,全靠着主支,一旦后继无人,自然是从此在京都的大家族除名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生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是啊,蒋家倒了,彻底地完了。”

李未央见李萧然和李老夫人脸上都是一副消沉的神情,不由笑了笑:“人们常说,除却那些皇室显贵外,尚有四大家族最为兴盛。第一就是代出将侯的蒋家;第二就是一连出了两位丞相的李家;第三是父子先后掌兵二十万的罗国公府;第四就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满门清贵的苏氏。我李家虽然连续出了祖父和父亲两代丞相,在朝中地位显贵,父亲又苦心经营二十年,然而咱们却一直被蒋家牢牢压制着,最大的原因就是蒋家人才辈出,群星璀璨。可是如今蒋家经此重创,早已衰微,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丞相,还比不上蒋氏吗”

话音落毕,一屋子人面面相觑,竟是无话可接。

老夫人一时语塞,没想到李未央竟然如此说话,且不说旁的,蒋家毕竟是李萧然的岳家,单就李未央那恍若得意的神情,便足可谓是忤逆大胆了,可看李萧然的脸色竟无不豫,甚至出现隐隐的兴奋,于是更不知是该斥她还是由着她继续说。

李未央所言,其实正是李家每一个人心中所想,却也无人敢当众说出来,生怕会被认为是落井下石、居心叵测之徒,可她竟然毫无顾虑地说了出来

李未央扬脸笑,声音若空谷黄鹂:“蒋门既去,罗氏又与我们交好,而苏氏早已衰微,朝中便是我李氏的天下,父亲应该开心才是”

她的态度看似和蔼,气势却咄咄逼人,不容任何质疑与反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李萧然,静默以待。

李萧然有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他望着李未央。却见到那一双古井一般的眼睛神采逼人,青丝泛出墨玉般淡淡光泽这孩子,原来某个瞬间,竟然能迸发出这样的力量,霸道的让人说不出一个字。你越是怀疑她,她越是让你觉得不可思议。从前觉得她过于横冲直撞不顾一切,可是仔细一想,聪慧过人的她,岂会如此鲁莽她不过是在声东击西,让人脑袋里混沌一片,猜不出她的意图来。如今,他才肯定,蒋家的死,她必定一早就料想到了,而且,简直是在欢欣鼓舞地等待着人家血流成河。

李未央微微垂睫,又补道:“按理说,蒋家毕竟算是未央外祖家,如今父母的姻缘也是他们所为,本轮不到女儿说这种话。但凡事都要权衡利弊,哪怕母亲原本也出自蒋家,既然嫁入我李氏,你身上的一品诰命也是因我父亲而得,将来百年之后无论如何也葬不到蒋家去。所以,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应为我李氏利益着想。蒋氏兴,则李氏消沉,蒋氏亡,则李氏兴这样想来,母亲以为如何”

蒋月兰看着李未央,笑了笑,向李萧然肃然道:“老爷,未央说的对,蒋家这一门正是死得其所。”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必受制于蒋家,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

李萧然料不到连蒋月兰也这样说,一愣,随后眼中的神色慢慢发生了变化。的确,蒋家仗着蒋国公手里的兵权,处处在朝中压了他一头,甚至连内宅都要听从一个妇人之手,如今蒋家算是彻底玩完了,罗国公府因为七皇子的关系,一直拼命拉拢自己,而另外皇后的娘家苏氏皇后可是重病缠身的,等她一死,苏氏也就差不多了,还有谁能在朝中与他抗衡所有的文官可都是他的人李萧然这样一想,嘴角不由自主浮现出了一丝丝得意。

没错,蒋家人怎么死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死了以后会给李家带来更多的好处。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但,总是要去吊丧的。”

吊丧自然不可避免,李未央也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一句。

很快,李未央回到自己院子换了素净的衣裳,亲自陪着李老夫人去了蒋家吊丧,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了,虽然蒋家是倒了,可太子却亲自带着侧妃蒋兰坐镇蒋家,并且向皇帝请下旨意要严惩凶手,如今各家都还是按照礼节备了丧礼前去吊唁。

满门死绝,只剩下一个三公子,啧啧,这真是够耐人寻味的。

到了蒋家,却是满眼缟素,令人心底发毛,里里外外忙来忙去的却不是蒋家仆人,而是太子临时寻来的打点丧事的下人。守门的听说这是李府的马车,神情顿时就变了,高声道:“等着,我去告诉主子一声”

咣当一声,大门已经关上。

李家的管家大骇,居然把李府的人拒之门外,这也太无礼了这让李老夫人的脸往哪里搁再者,哪怕要去通报,也应当先请李家人进去坐了,哪能让女眷就这么在门口等着,这是什么态度。

李管家惴惴不安地上前去通报,李老夫人沉下了脸。这一次,蒋月兰以身体不适为名回避了这个场合,二夫人却眼巴巴地来看热闹,她赶紧道:“这蒋家人,也太不识抬举吧”

李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管家微微不安,不敢看她的脸色。

李未央的脸上却恬柔安静,毫无怒色,不过淡淡道:“老夫人,我们依照礼节前来吊唁,却被蒋家拒之门外,这也是他们无礼在先,咱们就算立刻回去,也不会有人说我们的不是。”

李管家轻轻垂了头不说话,三小姐向来平和,今日竟然这样强势,不由令人心惊。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如今蒋家虽去了,却还有个蒋庶妃,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何苦过门不入与她结仇呢再等等吧。”

只怕这个太子妃再也轮不到她了,李未央心中这么想,面上却若无其事,眼神平静地在蒋家门上扫了一眼,不过淡淡道:“老夫人说的是。”

大门还是打开了,不过等了许久。如今负责全权处理丧事的是太子府的周管家,他特意请了李老夫人去中堂坐了,着人上了茶,周管事语气十分平静:“李老夫人,蒋妃娘娘虽然回来主持丧事,可毕竟诸事繁忙,实在顾不到您这边,怕是要让你空来一回了。”语气里,有逐客的意思。

客人到了门上,最少也要去灵堂上一炷香,否则跟过门不入有什么区别。蒋兰到底是什么意思摆明了给李家难堪吗李老夫人的脸色简直难看到无以复加,她蒋家死光了关别人什么事,是他们自己得罪了漠北皇室,招来这灭门惨祸,他们李家看在曾有姻亲关系,特意上门来吊唁,却先是当着无数宾客被拒之门外,再者进了门却连灵堂都去不成,蒋兰这毫无疑问是在打李家的脸

李未央心头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原本蒋家如此劫难,表面看是她李未央推波助澜,实际上根本是蒋华咎由自取,若非他先里通外国,何至于到了这个地步现在蒋兰迁怒到李家头上,简直是可悲又可笑。不过话说回来,她本来也没有非来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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唁的意思,不过是陪着老夫人走一趟罢了,要看蒋家人落魄的脸,她才没有这般兴致

她淡淡道:“老夫人,咱们还是走吧,何必做这等不受欢迎的客人”

李老夫人脸色稍微平缓了些,冷冷道:“礼留下吧,咱们回去”李家人刚刚站起来,却突然听见一道极为讽刺的笑声。

“安平县主好大的胆子”一声女子的嘲讽后,满身素服的蒋兰站在了门口,她的身后,随之而来的,是纷繁复杂的脚步声。周管家面色一变,他原本是怕起冲突,想要悄悄送走李家人,却不想蒋侧妃还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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