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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离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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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马在马市卖了,她走在应天城的街道上,太阳初升可四周的凉意不见反增。

苏婉如将衣服拢了拢,在一个混沌摊子前顿足,想了想坐下来笑着和老板娘道:“来碗混沌。”

“您稍等。”老板娘四十几岁,摊子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三四岁,馄饨很快上来,苏婉如看着小的那个,含笑道:“早上这么冷,他能在这里坐的住,真是乖。”

“没有办法。”老板娘收拾着桌子,大的男孩帮她在一边洗碗,一双手冻的红通通的,粗糙不已,“他爹从军,去年在山东没了,留了两个孩子给我……幸好他们懂事,要不然我真是活不成了。”

“还是你养的好。”苏婉如笑着低头吃着混沌,因为地段有点偏僻,来吃的人并不是很多,老板娘坐下来捶着腰,道:“姑娘还小吧,你一个人出来家里人放心吗。”

“我没家人。”苏婉如笑着道:“一个人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

老板娘一愣,随即怅然的笑了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出什么事了吧。姑娘,不管什么事,都会过去的,这日子不管好的坏的,都是跟流水似的,一晃眼就淌过去了。淌着淌着,把伤心的啊,高兴的啊都一起带走了,没事!”

“嗯。”苏婉如眼角微红,低头吃着混沌,眼泪滴落在碗里,她捧着碗遮住脸,西里呼噜将汤一并喝了,丢了十个铜板,“很好吃,下次我再来吃。”

“不用这么多,五个就够了。”老板娘多的钱退给她,苏婉如笑着,“给两个孩子买糖吃。”

话落,她合着衣襟垂着头,匆匆走了。

“也是可怜的。”老板娘抓着钱,看着苏婉如的背影,叹了口气。

苏婉如走的很快,行色匆匆的往锦绣坊而去,她心里很闷,说不出来什么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丢了。

“苏绣长。”守门的婆子听到敲门声开了门,一看苏婉如煞白的脸,惊愕的道:“您……您怎么现在回来了,快进来,今天特别的冷。”

苏婉如确实很冷,骑了一夜的马手脚都冻的没有知觉了。

“谢谢妈妈。”苏婉如进了门,婆子随手关上,喊着道:“您等下。”说着,跑去茶房给她倒了杯茶,“先喝口热茶暖一暖,您这脸色很难看啊。”

“谢谢。”苏婉如站在门口捧着杯子喝了口热茶,并着方才的馄饨,她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放了杯子道谢,她进了内院,径直往邱掌事那边去。

“阿瑾。”蔡妈妈正提着空的食盒准备去饭堂,看见她一脸的惊讶,“您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婉如朝她笑了笑,“姑姑在吗?”

“在。”蔡妈妈给她将院子门推开了一些,打量着她,“你没生病吧,要不要去给你请大夫。”

苏婉如摇了摇头,“不用。我就是有些累,歇一歇就好了。”

“那你快进去,我让丫头给你烧热水,你一会儿洗个澡睡一觉。”蔡妈妈笑着指了指饭堂的方向,“你等我一会儿,就在这里和掌事一起吃早饭。”

苏婉如应是进了院子,邱掌事已经站在门口了,看见她招了招手,问道:“夜里从凤阳赶回来的?”

“嗯。”苏婉如挽着邱掌事的胳膊,闷着不说话,邱掌事半抱着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的道:“人回来了就好。有什么事还有姑姑在呢。”

两个人在罗汉床坐下来,苏婉如也没有说话,就盘腿坐着,陪着邱掌事吃了早饭。

“回去睡一觉。”见她不说,邱掌事也不多问,苏婉如的性子,她要是想说定然会直言不讳,她要是不说,即便你问了她也会敷衍的带过去,断不会松口。

“嗯。”苏婉如穿鞋下来,邱掌事抓了搭在屏风上的披风给她拢上,“你想进登月塔,要不,我们今天就去祭拜?”

苏婉如猛然抬头看着邱掌事,红了眼睛,道:“谢谢姑姑!”

“说什么傻话。”邱掌事拉着她出门,边走边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却相信你不会害锦绣坊。我们有难时,你帮我们,现在你有困难,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接触这么长时间,邱掌事隐约猜到苏婉如来锦绣坊目的和登月塔有关,可是到底她想做什么,她猜不到。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和秘密,想说的自然会说,不想说的,强求不了。

“你先回去歇着。”邱掌事道:“我去安排一下,正午时分我们进登月塔。”

苏婉如点头应是,目送邱掌事去了前院,她拐了弯回了自己的院子,门关着,房间里一切如常,她倒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这次凤阳的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很可能就再遇不到了。

杀嫪五,是她自保,原本她只是想出馊主意,可是嫪五想的多了点……这是她第一次真的用刀抹了别人的脖子,当时扶着门,整个人都软倒在地上,原来杀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她用被子捂着头,脑子里还是嗡嗡响着……

嫪五死了,凤阳势必会乱,乱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祖陵的建造会纷争不断,这件事她做的一点都不后悔,因为此事后所带来的好处会在遥远的燕京慢慢显现。

太子和宁王间的猜忌,皇长孙第一次办大事却出了这样的乱子,想都能想得到,京中会有多少人开始动心思。

一位身体羸弱的没有存在感的太子,如今又有一位能力很弱的皇长孙。

这是一种极大的暗示,其结果一定会像野草,在春风里肆意生长,悄无声息。

还有一点,这件事还会让赵之昂恶心。

恶心了他,她就高兴,比什么都高兴,若不是没有时间,她真想等大周的祖陵建成后去放一把火,这样就更有意思了。

让有的人自己先乱起来,只有乱了,她才有可能救出苏季,否则,她莫说拿到如月令只有三千龙卫,就是三万,凭她一个人,也救不出苏季。

“阿瑾。”门被敲响,刘三娘和焦振英在门外喊道:“你回来了?”

苏婉如揉了揉脸起身开了门,含笑道:“才回来,正准备换衣去洗澡。”她请两人进来,提壶去打热水,刘三娘拉住她,道:“坐着歇会儿,我们说几句话。”

“好!”苏婉如坐下来,刘三娘和焦振英对视一眼,她道:“你是不是要走?”

苏婉如垂了眼眸,拨弄着桌上的茶盅没有说话。

“若是不能说就算了。”刘三娘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道:“无论去哪里,记得给我们捎个信。”

苏婉如抬头看着她们,点了点头,“好!”

“苏绣长,热水来了。”门外,两个婆子抬了热水来,苏婉如起身开了门,婆子将水桶放在中间,刘三娘和焦振英起身,笑道:“你歇着吧,我们去做事了。”

苏婉如点头,送她们出去关门仔细泡了个澡,本是很困乏的,可却没有一点睡意。

她揉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想了想她还是起身去了山水馆,一楼的绣娘见她过来,纷纷迎在了门口,巧红道:“她们说您回来了,我们还不想相信呢,没想到您真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苏婉如捏了捏巧红的脸,笑着道:“我回来匆忙,忘记给你们带好吃的。我进来前刚让婆子帮我上街买画的地方,后来摘了,就留下来这样的印迹。

“姑姑以前来过吗。”刘三娘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如,见她很紧张的样子,就找了话说,邱掌事回道:“当年段掌事接任时,我和王姑姑还有刘姑姑一起进来过,不过没有上塔顶,只在一层等她。”

说着话她们上了二层,二层四面往外扩,中间是个大厅,厅里也没有摆设,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四周未染一丝灰尘。

她们绕了一圈接着上了楼梯,三层和四层也是空的,守着两个婆子,等上了五层,和下面的大厅一样的构造,但却摆了桌椅,中间的供案上还供了花瓢和挂着一副前朝一位名叫徐有生的山水画。

六层东西又多了一些,存了一些木制的箱子,供案上摆着一副插屏,两侧各有一副八扇的屏风,绣的也是花鸟,绣技极好,双面绣图案不同,却皆是栩栩如生。

苏婉如手心冒汗,扶着楼梯上了七层,上面东西又多了一些,开了一半间窗户,四面墙摆着四个衣架,架子上挂着四间半旧的云锦广袖的宫装,邱掌事指着其中的一件,道:“这是我师父的绣品,听说当时是给那位公主绣的,还没来得及穿,公主就……但衣服却保留在这里。”

“这针法……”刘三娘忍不住上前去看,“和我们寻常的不一样,很特别。”

邱掌事颔首,道:“这针法不外传,就连我也没有学到。”她似乎想摸一摸,可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怅然的笑了笑,“你们累不累,要不在这里歇会儿脚?”

刘三娘就回头看着苏婉如,她从进塔后就没有开口说话。

“不累!”苏婉如摇头,“我们上去吧。”

邱掌事看着她笑了笑,道:“那就走吧。”三个人又上了一层,苏婉如撑着墙,心在嗓子眼跳,母后临终前说的话,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的跳出来,拐了个弯她们上了八层。

八层挂着许多的画,但是每幅画都泡了药水做了处理,落款都用裱纸挡住,看不到具体是谁的作品。

每幅画下,摆着一个箱笼,苏婉如脚步发颤的在一副临摹的竹石图面前停了下来,刘三娘和邱掌事对视一眼,邱掌事道:“这副好像是前朝的哪位画师临摹的,到真的很像。”

“是啊。”苏婉如笑着,看着的那幅画热泪盈眶,因为这副画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就挂在母后的书房里,是她父皇临摹的。

父皇擅画,尤其喜临摹郑先生的竹子,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你……”邱掌事忽然想到什么,“阿瑾,你不会是……”想来登月塔里取这副画吧?

难道是她的哪位故人所作?应该不会,挂在这里的画即便是临摹的,那临摹者也一定身份显赫,苏瑾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邱掌事不解。

“姑姑。”苏婉如回头看着两个人,她怕一会儿楼下的婆子会上来,“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上去找你们。”

邱掌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头,道:“那我和三娘先上去。”

苏婉如目露感激,看着两人上了楼梯,停在楼上后,她才迫不及待的蹲下来,看着画下的箱笼。

箱子是锁着的,她翻了荷包迅速在夹层里拿出一把钥匙,开着锁。

她的手在手,不停的抖着,费了好大的功夫,只听到咔哒一声,锁头跳出来,她激动的开了箱子。

箱子里摆着也是一卷卷的画,她拨弄着,在角落里放着一个朱红色的锦盒,她拿起来开了锦盒,盒子里赫然摆着一枚鸡血石印章,印章的底下刻着两个字。

如月!

“母后!”苏婉如哽咽着,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她跪在箱笼边,只觉得心疼如绞。

从国灭家亡,到如今,她一直觉得不真实,像是在梦里,有时候她常会去想,等有一天梦醒了,她在乎的想念的人都还在,她还是在后宋皇宫里无法无天,被父母兄长疼宠着的公主。

直到此刻,捧着这个小小的印章,她才明白,这场梦不会醒,她所有在乎的人,都没有了。

只有她和苏季两个人活着,朝不保夕的活着。

“二哥!”苏婉如抹着眼泪,慌着手将如月令揣在荷包里,“你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她摸了摸里面的画,咬着唇将箱笼合上锁好,药匙重新放回去,才理了理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深吸了口气,抬脚上楼。

邱掌事和刘三娘已经摆好了香案,听到脚步声她们朝楼梯这边看来,苏婉如朝她们笑笑。

看得出来苏婉如哭了,可两人没有多问。

九楼是塔顶,挂着七八福嫘祖各式各样的画,正中摆着香案,苏婉如推开了一丝窗户,风从外面吹进来,而远处应天城的全景飘然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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