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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之秋注意到她说的是“来”。按照常理, 她看到他重伤昏迷,怎么都该说是“躲入”“逃入”更贴切。但她好像觉得他是主动进来的,为什么?
他思量着,答道:“我被人追杀。”
原本软塌塌的红斗篷一下子挺直了, 烟气变得飞快:谁要杀你?
“不清楚。”他淡淡道, “但人应该追来了。”
她没说话, 过了会儿, 问:很厉害吗?
他道:“厉害。”
烟气犹犹豫豫地散开, 一笔一划组合得十分纠结:我可能打不过。不等他回复,怕他不相信似的, 又接了句:我试过了, 打不过鬼王。
松之秋的眉梢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没看错的话,她的修为只有鬼兵,也就是筑基, 而鬼王却是元婴, 她如果没有说谎,那就是挑衅过鬼王后还全身而退了。
是鬼修的境界和活人不同,还是这个女孩确实非同一般?
他沉吟不语。杏未红急了,烟气飘到他面前,疏淡的大字几乎撞到他的鼻尖:我们还是跑吧!
“跑去哪里?”他反问。
杏未红很有经验, 回答说:跑了再说。
松之秋沉默了。
翌日, 他寻借口支开了她,打听起鬼界的事来——此地确是西方幡冢山,由西方鬼帝统辖, 但和十四洲的化神修士基本不露面一样,鬼界活跃的大佬是相当于元婴修为的鬼王。
但是鬼王只有自己的洞府,没有分封的地盘,替鬼帝管辖方域的是各府的府官,一般都是鬼将,既是金丹修为。他初来乍到误入的食魂谷,就属于某个府官的私产。
鬼王修为高却没有地盘,府官修为低却是名义上的一府之主,因此牵扯出许多事来。比如这太平镇之所以太平,不是因为府官得力,而是因为此镇受鬼王庇佑,无人敢造次。
府官当然也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名义上属于他的税流入鬼王的荷包,假装本府不存在这么一个地方。
浑水才能摸鱼,这对松之秋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又开始打听“红姑”。
“红姑啊,她可是个名人。”茶馆老板闻了闻上好的祭品香气,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冲着她的实力想找她办事,劝你还是算了——她厉害归厉害,却是个不靠谱的。”
不管做人还是做鬼,接悬赏做任务,“信用”两个字很重要,而红姑却偏偏是阴间出了名的不讲信用的鬼。
任务内容合她脾胃也就罢了,万一她对某些事不满,甭管什么时候都能摞挑子,说不干就不干,气不过还要反捅雇主两剑。这样做事只凭喜好的家伙,口碑极差,一般人听说她的名字就直言拒绝,但她有个别人没有的好处,佣金低廉,只要过得去就接了。
贪小便宜的人什么时候都有,总有人想赌一赌运气。他们很精明,看准了她接不到太多任务,要求只付三成的定金,若是她半路跑了,损失也有限,万一成了,那可就大大赚了。
“你要是不差钱,劝你另找他人,红姑么……应了那句老话啊,女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松之秋心中一动,笑问:“那她的实力究竟如何?”
“不好说,但鬼修坚持修剑的本就少见,想来她活着的时候必然不是无名之辈。”老板琢磨了下,“这样的人,实力远不止其境界。”
松之秋做出回忆的样子:“我才做鬼修没多久,可印象里仿佛没有哪个厉害的女剑修陨落,她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老板道:“这倒没有听说,只知道是个年轻女人。”
他眸光微闪,故作惊讶:“竟是个年轻女人,我还道是个怪脾气的老太婆。有人见过她吗?”
“见过的人不多,但听声音很年轻。”老板想了想,又笑,“也说不好,声音样貌都能作假,谁知道呢。”
松之秋心中猛地一沉。
她不是个哑巴,她会说话,那为什么不肯在他面前开口?答案不言而喻,她的声音会泄露她的身份。
莫非真的是故交?但他并不认识什么女剑修。松之秋起了疑心,面上却藏得滴水不漏,神色如常地告诉她打算马上离开。
杏未红没有任何意见。
松之秋再次试探:“你觉得灵隙如何?”
她说:挺好,我熟。
十分坦荡的样子。
松之秋便没有说话,让她带路。
她也没说瞎话,出了太平镇,没走地图上标注的道路(她解释:有过路费),抄了一条小径,险之又险地擦着别人家的门走,惹得好些鬼修跳脚大骂:“红姑,又是你!你他妈再来踩我家的门,我就和你拼了!!”
杏未红捂着耳朵,一副“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也没进你家有本事来打我”的架势,快步溜了。
徒留一串叫骂。
松之秋怀疑她想坑自己:“这样不会被人发现踪迹吗?”
红斗篷一僵,急急顿住了,一缕散发着糕点香气的烟雾飘出来,颤巍巍得组成七歪八落的几个字:好像会,怎么办?
他:“……”的确,非常,不靠谱。
斗篷的兜帽深深低了下来,看起来非常愧疚。
他叹了口气:“我们隐匿气息,悄悄折回去换一条路。”
红帽子点头如捣蒜。
松之秋不欲浪费灵力,借用了一株变色藤。它能根据周围的环境改变颜色和气息,攀爬在他背后遮盖了他的味道,散发出和四周一模一样的死水的腥味儿。
“我这样就可以了,你呢?”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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