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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王家来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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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七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让你,你母亲、乃至整个信国公府为我们所累。”

王家人离开太久了。

他们一身伤病,苟且偷生,在这苦穷的北方挣扎,就连死都只能死在黄沙中。意难平,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空有抱负,却毫无施展之处。他们以王氏子弟的标准培养子归,怀着不可告人的卑微野望,最终想要的,可能不过是落叶归根。

而这一愿望,兴许终他们一生都难以实现。

他们吃了太多苦,送走子归时对他最大的愿盼,不过是希望他能脱离罪臣身份,有朝一日长大成人,有能力,也有余力时,能回到漠北,挖开他们的坟茔,将他们的棺椁送回祖地。

他们甚至不敢要求子归光复家族,因为他们知道,这太难了。王家翻案了,不假,可皇上却并无在翻案之时一并赦免他们的流放之刑。

只要“琅琊王氏”四个字一日是京里的禁语,他们便一日是戴罪之身,又怎能轻易离开漠北,回到家乡?更何况……

王十七低头望向自己残缺的手。

王家不复,落井下石的人多不胜数,哪怕如今翻案了也无法再风光。因为他们会成为众人嘲笑“琅琊王氏”的笑柄,而这种事,却是作为一个世族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可他今天还是来了。

墨血玉印,代表着家主王照对王家最后的照拂与期许。那是家主的意思,身为王家子弟,当以家主之令为先。

“小缱,十七舅舅今日来此,只想向你讨一句话。”王十七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方墨血玉印,你打算如何用它?”

杨缱沉默着拿过私印,用力收紧手指,直到感受到尖锐的棱角在掌心里硌出疼痛。

……

送走了王家人,杨缱回到府衙,刚推门而入便瞧见季景西坐在案后翻看公务。听到声响,他头也不抬地开口,“人送走了?”

杨缱顿住步子。

季景西随手撂下书简,好笑地抬头,“宝贝儿,别忘了平城如今是谁的地盘。这城中来了何人,发生何事,你觉得我会不知?更何况还事关你。”

少女被他最后一句说的耳根微热,顿了顿才道,“……我让影双送他们走了。”

季景西慵懒地倚靠着椅撑,目光在她被绷带缠紧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若无其事道,“刚来就走,不嫌奔波……不见见王睿那小子?”

“不急,总还会见到。”少女试了试水壶的温度,为他斟了杯白水,“伤药可有及时换?”

“有。”季景西拖着长音答,“谁的话不听,也不敢不听你的啊。”

杨缱嗔他一眼,从堆叠的公务里抽了一份出来,“算算日子,新上任的北境府太守抵达也就这一两天了。方才收到了京里来信,子玉哥哥与我前脚离京,陛下后脚便封了一位赈灾特使。如今太守府邸陷落,靖阳姐姐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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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俱在平城,怕是赈灾队伍也会到此落脚。城中情况不容乐观,一处水源远远不够,怕是吃不下这么多人。”

季景西托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这才懒洋洋地接话,“来的是季珏?”

杨缱随口道,“嗯。”

她并不意外季景西能猜到。朝中的几位皇子里,太子季珪不可轻易离京,五皇子季琤和六皇子季琅婚期将近,唯剩下七皇子季珏。

漠北受灾之严重,本朝罕见,如果一开始还有人认为是裴青捡了便宜,那么随着裴青递上的折子阐明北境府现状后,赈灾的差事就变成了烫手山芋,一个不好,非但无法得奖赏,说不定还要受斥责。

“不用担心。”季景西唇角噙了笑,“既是来赈灾的,没道理加重灾区负担。谁的人谁负责养,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不如趁早滚回盛京城。”

杨缱诧异,“是季珏又不是旁人,你这哪来的不满?”

季景西笑笑不答,只拉过她裹着纱布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纱布粗糙的表面,转而问起其他,“打算何时回京?”

杨缱在他握住自己手就已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却没想他连问都不问,“自是与你一起。”

“哦?”季景西似笑非笑,“那明日走可好?”

“……”

被她呆愣的模样逗乐,青年笑出声,“开个玩笑,我自然也是要等你的。等你办完了想办的事,再谈启程不迟。不过要提个醒,五哥六哥的大婚你注定是赶不上了,最好提早交代一番,让杨绪尘帮你瞒好行踪,免得生出多余麻烦来。”

杨缱望着眼前人恶劣的模样,好一会才故意道,“季景西。”

对面人挑起眉。

“季琤与我乃同窗,就算了,季琅……”少女斟酌着话,“谁说他大婚,我就必须捧场了?”

季景西怔。

“你还是对世族不甚了解,或者说,对杨家不了解。”杨缱看着他,“除非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此事关国祚,否则如今的朝堂,太子以下,还无人够格给我弘农杨氏提要求,更不用出身不高的季琅。杨家人捧不捧场,关乎礼,而非对方是皇子。”

季景西微微眯起了眼。

“所以,”杨缱叹了口气,有些烦恼地嘟起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顾就跑出来的,自是安排妥当了,你莫小看我。”

“……行吧,信国公府滔天的权势再一次让刷新了本世子的见识。”季景西半真半假地调笑开口,“你这般厉害,我若想娶你,岂非难上加难?”

杨缱红了脸,“没个正经。”

季景西笑嘻嘻地接下骂,顺势凑近她,“我比较好奇另一个问题,还请县君解惑。”

少女没好气道,“讲。”

“倘若有一日,陛下赐婚于你,夫婿的人选恰好是信国公府不满意的。”季景西表情很是玩味,“到时,你们会如何做?”

“抗旨……吧。”她不确定。

“当真?”季景西挑眉,“皇命如天,抗旨不遵乃是亵渎国法,信国公府难道打算抛弃君臣规矩,而受天下人指摘了?”

“那就想办法,不让陛下下旨。”杨缱道。

季景西道:“那你认为,什么情况下陛下才会放着更好更稳的一条路不走,而眼睁睁看着一个未来的王爷同一个背靠杨家、手握王家的国公爷结亲?”

杨缱呼吸一滞,抬眸望向他。

“说说看,”青年忽然与她拉开距离,好整以暇地靠上椅靠,轻佻的口吻里说不上来是气还是讽,“我未来的……平国公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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