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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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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真子脸色微变,明显感到对方身上元气波动,竟似用了某种佛门神通。

“法师敢妄言我道!敢问佛门,又有何法?”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周秀朗声大笑,笑音滚滚如雷,盖过全场。

然后,他提气,扬声,如狮吼般:“我沙门者,所修无它,唯持戒。”

“何为持戒?”

任真子圆脸上,两眼微眯,眉心殷红的雷符,越发鲜艳欲滴。

“天地万物,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万法,唯戒律最为精深。生而为人,在朝,则有唐律,在世间修行,则有佛门戒律。

若尊我律宗四分法,戒法、戒体、戒行、戒相,则大道可成也!”

律宗以戒律为师。

讲究持戒精进。

“胡言乱语,持戒,是名也。古往今来,执于名,而疏于实者,皆为妄人,以持戒为法,是因信称义。

戒律,是人定。

人定者,皆为名,而非实。

道法自然。

修道,唯有人法地,地法天,方得真味。”

“道长说得差了,人生而无知,与禽兽何异,人要成人,唯有修习二字。

所修者何?

古往今来,往圣绝学。

儒典佛经,皆有无量智慧。

故我大唐设国子监,弘馆,供学子修习上进。

此乃堂堂正道。

道长何敢言伪?”

周秀一番话把话题又绕回到朝廷上,令任真子微微一窒。

好家伙,这么一说,贫道要说下去,岂不是把矛头指向圣人和朝廷。

作大死啊!

心里暗骂贼秃胡搅蛮缠,实在可恶。

正想着,只见对面周秀盘坐,双手结莲花印,朗声道:“天子,为天之子,唐律,即为天子之律,为道,为法。

大唐有律,则佛门亦有律。

有律,方能教人以规矩、方圆、行止。

故言,戒而生定,定而生慧。

一切法,皆从持戒而来。

能持戒,方得般若智慧,能得解脱自在。

修得无上妙菩提。”

苏大为远看着周秀法师。

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叩叩叩

聂苏在自己的秀房中。

肩头趴着猴头。

在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石碟。

并不太大,约莫有巴掌大小。

柳娘子出去了,据说是上香还愿。

大概又是求子去了。

带着黑三郎。

小玉不知躲到哪里去玩了。

最近一段时间,小玉总是神神秘秘的。

白天看不到它的影子。

聂苏在家中无聊,总要找点事做。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翻出了这枚石碟。

这石碟大有来历。

是昔年苏大为在巴颜喀拉山寻找聂苏时,和那些本教僧人入山中圣洞后,发现一处遗迹。

当时得到一把宝弓,后来赠予了薛仁贵。

得到几件飞行翼装。

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石碟。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苏大为也没从这石碟上发现什么。

久而久之,便成了压泡菜的石头。

聂苏也不知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又找了出来。

摆在桌上,还能隐隐嗅到那股酸菜味儿。

不知为何,聂苏在对着这石碟时,很容易就把心神沉入进去。

纤长的手指,在石碟上轻轻划过。

隐隐感到好像有纹路。

从面上看,石碟是光滑的。

但是手指触摸时,却能触到纹路。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

聂苏手指在上面滑动着,樱唇上下开合,似在嗫嚅着什么。

若是凑近仔细听,就会发现,她念的并非是唐语。

更非是突厥或吐蕃、波斯,或者任何一种语言。

那声音晦涩难懂,十分古老。

浅浅吟唱中,聂苏的双眼渐渐弥漫起雾气。

隐隐有些失焦。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终于惊动到了聂苏。

她扬起身体,有些狐疑的看向声音方向。

柳娘子出门了,阿兄去主持辩法会去了。

临行还叮嘱自己好好在家,不要和那些贼和尚照面。

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拜访?

奇怪,宅子这么大,那敲门声,居然能从大门,一直传到后院里来?

不是幻觉吗?

敲门声再次响起。

聂苏终于肯定,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有人在瞧门。

那声音,也并不是从前院传来。

而是直接出现在她心里。

这个发现,令聂苏大感诧异。

她隐隐记起,这好像是一种“它心通”的神通。

犹豫片刻后,她起身,将石碟收起,迈步向前院走去。

“主母。”

家中仆役向她行礼,投来探询的目光:“主母有事?”

“嗯,好像有客人来了。”

“客人?”

仆役一脸懵逼。

他并没有听到任何通传声。

后院的主母如何知道有人来了?

片刻之后,聂苏来到大门前。

没错了。

确实有人在敲门。

而且,甚至就算不开门,聂苏也能“看见”,在大门后,正立着一个光头的和尚。

和尚?

阿兄说过,不要再与那些贼和尚碰面。

那些家伙不是好人。

想到这里,聂苏小嘴微微撅起,伸手拨弄一下正蹲在肩头的白头。

白头的红眼亮闪闪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猴头,你说我是见这个和尚还是不见?”

心里,对那个和尚能把敲门声送到自己心里,十分好奇。

但是又记着阿兄的话。

阿兄的话是要听的。

“还是不见了。”

聂苏下了决定,转身要走。

就在此刻,苏府大门突然“吱呀”一声。

厚重的木门,无风自开。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动。

烟尘起伏。

在那片烟幕之后,一名月白僧衣的僧人正伫立在门外。

他单掌竖起,脸上带着一抹神秘微笑。

整个辩法会场,一片喧哗。

雷鸣般的掌声和喊叫声,直冲上天。

整个法场气氛达到极点。

苏大为皱眉看着。

看到终局被周秀法师翻盘的任真子,颇有些狼狈,有些气恼的从木塔上站起身。

用力甩了下道袍。

方才圣人判定,任真子告负。

道门输了第一场。

还有两场。

道门必须全胜,否则将输掉一切。

“你作弊!”

任真子并未急着下场,而是隔空以指戳向周秀法师,声音转厉:“方才你以佛门神通,作狮吼乱我心神,辩法我道门没有输!”

“不,你输了。”

周秀法师缓缓起身,双手合什,目光平静:“你既输了辩经,又输了神通手段,夫复何言?”

“大胆,你敢坏了大唐规矩!一切佛道神通,不得人前显圣!”

任真子的脸上一片阴霾,额前那个闪电符越发醒目,像是随时会化为闪电落下。

“贫僧并未显神通,只是心性上压你一头,道长,输便是输,退下吧。”

周秀法师身上凛凛神威,隐现金色佛光,冲着任真子大喝一声:“咄!”

“好贼子!”

一向给人感觉像是好好先生的任真子,那张圆脸霎时涨得血红。

将手一抓,眉心符纹变化。

化作一道凌厉闪电握在手中。

哗!

整个法会现场,一片大哗。

惊惧敬畏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就连坐在紫微城楼上的圣人李治与武媚娘,都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居然在数万洛阳百姓面前,展露神通。

这违反了太宗皇帝的誓约,不得人前显圣。

“过了。”

李治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他的目光,投向法场另一座高楼。

苏大为。

选苏大为,并非是随便挑的。

苏大为本身为大唐名将,同时又是异人,又有在玄奘法师座下听法,和随道家大能修炼的经历。

精通佛道两门。

有他在,一定能平息事端。

将事情的影响压制到最小。

事实证明,李治太乐观了。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从城东爆起。

滚滚浓烟从那边升起。

在看台高塔上的苏大为目光瞬间转过去。

同时心里一突。

他终于知道那股不安的感觉来自何方了。

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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