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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百零九章 长沙西去(6终)——(仓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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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乱之日啊!不由得时势造英雄——!”一个水泡眼八字浅须的中年人躺在竹藤摇椅子上,手里拿着本《武备志》。www.126shu.com

口里似絮叨,又似看笑话。

“季高,你怎么能躲在这山沟看朝廷笑话呢?”

那个京城跑官溜达一圈,会见过曾国藩的郭嵩焘,此时因守孝故回了湖南老家,恰逢太平军攻占郴州,他们几个书生乡党意图想要有番作为。

前几日聚在长沙城里边谈事,问及左宗棠,有人言道此人早已不来城里,躲到白水洞避兵去了。

他不由得孤身前来探访,见他山野林间,捧书而读,一副世外闲人模样,问话道:

“长毛现在远在郴州,大丈夫正要保卫乡泽,你却远远的躲开长沙,蹲在这山沟里,往日寻书论古,你自诩“今亮”!事到临头,你却躲了起来?”

(“今亮”,左宗棠自诩为现下诸葛亮!)

“不及早躲开干嘛?长沙已成死地,我劝你老兄也及早撒开!”

左宗棠笑吟吟的坐直上身,那书指道。

“长沙如何成了死地,你又发言危言耸听了,你这人才情是有,但太恃才傲物,好作高愕之言了,这性情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郭嵩焘说教着,也坐在对侧椅子上,展开了身子。

“如何不是死地,兵者,天时、地利、人和!天时现下长毛大营一不发瘟,二不染疾,倒是人家有粮食,大清吏治贪腐刁顽,尤其这奉天讨胡檄布四方喻一发布,百姓穷的能不奔人家去嘛!”

左宗棠站起身来,起了话头,拿书遥对长沙,又道:“天时已失,再说地利,你说,就这长沙城,多少年没修过了?城垣年久失修,草潮门朽坏后一直没有重装,洞城不能关,城垛全无。

再谈人和,兵勇多少且不论,城里只一班文臣,骆秉章骆巡抚因治理湖南无方,新被皇上下旨夺了职,新调的湖南巡抚张亮基,昆明卸下了云南巡抚职,尚从云南来往长沙的路上,城内最高不过是前湖北巡抚罗绕典,一个聊胜于无的湖南帮办军务职衔,顶的了什么事!”

“长毛尚在郴州,这路中间又有衡州守军,湖广总督程矞采大人亲自坐镇。兵勇民团上万人,他长毛短时间内过不来吧!”

郭嵩焘觉得左宗棠这话有些说早,太平军能不能到长沙城下尚还是两回事。

“不不不不,老兄你太着眼于衡州了!咱们这位总督大人自长毛攻永州往北打,他转眼从衡州溜回到了长沙。

又见长毛攻城不克南转向道州,他又跑到衡州充英雄好汉,我看啊,郴州长毛一旦北上,难保他这种人不溜之大吉!”

左宗棠很是不屑,郭嵩焘抬杠劝慰道:“不论他好汉歹汉,你莫忘了雪琴(彭玉麟)他也在衡州,他在向荣手下打过两年前同样自广西来的会匪李沅发,最终还不是迫使李沅发退回广西,当时剿匪当地将官大都俱在衡州,长毛我看呐,过不来!”

“所以说你老兄眼光只盯着衡州,我要是长毛,我倒不去碰衡州!”

左宗棠语气不好的凶狠沉声起来,以手上的书,遥指的要说的地名方位。

“我必挑五千精兵,走安仁、攸县、醴陵等处,遂由醴陵小路,绕越衡州(今衡阳),轻兵直扑长沙!”

“这三处县城,攻城略地的时间,非止半月吧?”郭嵩焘也有些吃惊于左宗棠的想法,道:

“长沙乘此时间,早有兵调回来了,如此孤军深入,长毛真如此而行,不怕我衡州出兵将其归路断阻,前后截为两截?”

“你莫忘了,那仁安、攸县、本就斋教1猖獗的地方,两三年前一度杀官造反,被当时漕运总督周天爵镇压了,现在见了这西洋本家,还不闹翻了天,一路而上,饥民蚁附,等到长沙之下,人数估计不下万人!”

末了说了一句,“你断人家后路,人家还取你长沙嘞!”

“那季高,你看真如你所说,长毛多长时间可至长沙?”

“兵贵神速,我看不超过十日!”

“季高,万一如实,何不早报长沙罗帮办?”郭嵩焘心里一想,这事还真说不准太平军真这么干了!

他有些急的站了起来,左宗棠倒悠哉悠哉的拿书又躺到躺椅上,道:“为何要说,说又如何,这些事,你说了白说,人家官吏一个个的能听你个白丁意见?你觉得人家会信你分析?”

“唉,不能这么说,你既然学诸葛亮妙算未来,知敌变化,何不在人家面前露个脸呢?万一真的如此,你岂不令他们看重启用了?”

“哎,我可不学你们,你们一个个自诩满腹经纶,却上赶着找人家,跟买菜一样,让人挑挑捡捡!”

左宗棠有些揶揄嘲笑,道:“不让这帮大老爷吃点亏,觉得山穷水尽了,他们才不另眼高看你嘞!”

“哦?那你看武备志,是为了打发时间么?”

被嘲讽的郭嵩焘倒不在意,一指左手上拿着的书,左宗棠有些尴尬的笑,口里道:“增长学识嘛!”

“我们这些俗人上赶着找人家求出仕,你这个高人是等着官吏上赶着求你出仕喽?”

“那是!”左宗棠一副大言不惭道:“我既许为今亮,古时诸葛亮让人刘备三顾茅庐,随辅佐成就蜀川基业。你说刘备跑了三趟路,就知道了天下三分而居其一,你说他占了多大便宜,那我怎么着,也得让人亲自下节来请才是!”

“即是季高兄效仿卧龙先贤,倒是我此番贸然前来冒失了,既如此,愚兄便不多做打扰了!”

纵使是多年的好友,郭嵩焘倒也被左宗棠这有些高傲自大的话语气着了,面上客气的起身告辞。

左宗棠站起,面送他离了谷,夫人周诒端端着盆洗完的衣服来到了草芦前,有些怨叹道:“你呀,这么架子大干什么,唉!平日总怨朝廷埋没大才,现在呢,又将引你上仕途路上的人气走了,我看你啊,只会嘴上说说罢了!”

“妇人之见了不是,这世上的事,那个不是求上门的最稀罕,送上门的随手丢?”

左宗棠有些叹气叹息,“唉!”悠哉悠哉的又拿书躺坐在摇椅上。

郭嵩焘回到长沙,官员开会时,代表士绅参与,大堂上将左宗棠的话语一说,言长毛十日可至长沙城下,众人嗔笑一片,有人哂笑道:“此人才情嘛,我看全在狂上了!”

第七天,太平军前锋千余人,就兵临长沙东南五十多里的跳马涧,直接打了老爷们脸上一个巴掌,此次进兵全如左宗棠所言,走的安仁、攸县、醴陵等地一线。

萧朝贵率部在仁安获得大量斋教教徒及会党义军,一路行来,人数总数达到了八千多,并在醴陵仓库获得了大量的周围府县搜集、即将汇运往衡州粮台的粮食、军衣、火药、火炮。

当然为了不拖累自己的进军速度,并保持后路畅通,沿途县城萧朝贵不断的布置兵力,每县由参加的大量新军配合少量老军驻守,不断的分配下,他仅带一千广西精锐快速打头冲到长沙城下。

而在这几天里,清军方面也不是死人,隐隐约约得到消息,一股太平军在轻兵冒进,但长沙方面也得到了甘陕长途跋涉下,两日之前到达的西安镇总兵富诚2带来的边军2000余人,又有了些不以为然。

骆秉章也算能吏,虽然罢免了差,等着交印,但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带领民夫将城门修的修,修不了的堵的堵,垛子立的立,勉强将城池修缮了个大概。

罗绕典则征发城内附近民夫壮勇,登记造册三千余人,并将守城清绿营军两千人里,拨出一千四百余人,让沅州协副将朱翰带其驻守城南七里外的要地金盆岭。

西安镇总兵富诚作为皇帝亲点调拨的满族将领,有过一定的实战经验,他带领的驻守西北边军,因民风彪悍,战斗力颇强。

得知太平军千余人已经到达了跳马涧,当即自发率军赶赴出城,驻扎在石马铺赤岗岭,用以应对萧朝贵的千余人。

…………

“大人,学生今日三献之策为:避锋、击尾、清野!想哪长毛浩浩荡荡十万之众,粮草损耗非同小可。

只要咱们避其锋芒,击其尾部辎重,同时坚壁清野,纵使让出一两个无米无粮的县给他们,百姓因为饥饿而从贼,也会因为饥饿而自散,势力一落下头,他们也就长不了多久了!”

“有理!有理!哈哈……”萧朝贵摸着胡子,对帐内这个不请自投、言语说要“报晓朝廷”的杨生频频点头称赞。

那杨生惊喜万分,没成想这“钦差大人”如此认可自己,这出仕之路看来有望,正欲再说,帐外有禀报声。

“西王爷,紧急军情!”前帐门口传来李开芳的声音。

“先生稍待!”萧朝贵先出了帐,那帐内杨生还有些纳闷?这朝廷里头怎么出了个西王爷?

“帐内那人是?卑职……”李开芳先问道。

“哦,那是杨生先生,以为我是清妖朝廷钦差,把咱们军营当初了清军大营,跑来献策!是个妙人呐!哈哈……”

萧朝贵有些笑得合不拢嘴,帐内杨生一听,头脑有些发炸,感觉到了不合适,自己找死跑到长毛营里了?再联系到自己入营献策时,两侧士兵个个头发一尺多,这是长毛?长毛都杀到长沙城下了?

乖乖,他还以为是南下打郴州太平军的队伍嘞,即羞且怕,忙跑后面内帐墙,掀开后帐幔布,一溜烟逃了!

(这是真实的,史载:朝贵设幕城南,有杨生者误以为达官,上谒献策,朝贵颔之。俄而寇将至帐,怪问:何人?朝贵曰:此杨先生,条程事者。生觉,蒲伏幕后,逾山走!《湘军志·湖南防守篇第一》)

“清军在城南石马铺赤岗岭扎下了营,是一支甘陕来的妖兵,四下里收购白面吃!”李开芳继续道。

“你这样,咱们不是在醴陵缴获了一批清军衣服吗?明天你就这样!”

萧朝贵附耳对着李开芳道。

…………

富诚军队虽然是北地边镇精锐,但长途跋涉来到湖南鱼米之乡,疲惫之下,却出现了北人不服南土,不少人吃不惯米饭,富诚不由得让罗绕典和骆秉章代为搞一批白面粮食来。

毕竟这两日开仗,少不了死人,总得让士兵吃碗家乡饭,第二日清晨,就着碗里米饭,不少人没有食欲,清军营外却发现,有少许太平军兵丁出现窥营,不久人数变多,逐渐叫起阵来。

富诚作为作过战的将领,他并不害怕,登高而望,见营前不足千人在叫阵,旗帜不多,内有“西王”字样!

当即不顾早上没有白面吃的、食欲不振的士卒,下令出战,取个得胜兆头,先小赢一阵再说。

太平军刚一交手,就显得有些支持不住,不断的后退,富诚说实话他作为将领,他有着疑惑顾虑,但作为官员,他看着眼前不断逃撤的那杆“西王”旗帜,他心里知道这是荣华富贵。

“西王”二字在诱惑着他,令他充满了成功者的强求侥幸心理,冒险下令全线追击,结果追击到一片林侧、队形双方散开成一片时,一支清军旗帜的部队冲出林间,侧腰撞进富诚的队伍里,开始对同样衣服的清军“自相残杀”!

带队正是李开芳,他们换上的正是醴陵缴获来的清军服饰。

清军无从分辨,全线溃败,太平军翻身杀回,很快富诚被杀,逃者无几,几乎全歼。

朱翰闻听陕兵全军覆没,惊恐之下,当天连夜拔营,将营盘火药大炮帐篷通通丢弃,带兵夜渡湘江,逃至三叉矶,跑躲到了湘江西岸,将长沙丢在了太平军面前。

萧朝贵自富诚营中获得炮火十几门、火药四千斤、军粮骡马无数,入夜前,又带兵奋勇再打朱翰的金盆岭军营,结果发现空无一人,只获得了遗留下的米面、炮火、营帐无数。

得意之下,在他看来,长沙已经被他撕开了衣服,只等着他明天进入了。

当天傍晚,长沙城内就有农人前来报告,说是石马铺清军战败,太平军即将入城,被城里人直接扭送官府,让官员抓了起来,说是奸细,关进牢里说预备杀头。

不久,又有人跑进城来,说太平军即将杀来,被焦躁不安、不堪戏弄的城里人抓起来打了一顿,几乎被打死。

最后,有一陕兵马弁,骑马只靴,赤脚一腿流着血的冲进城来,沿街大喊长毛要进城了,众人大哗,才知道是真的。

城内官员在罗绕典紧急下令下,才慌忙关门。

(这一段是真实历史记载,不含半点虚假。)

萧朝贵不连夜攻城是他的兵力太薄,能战者不足千人,再一个士卒奋战一天,且富诚的陕兵到底是边军精锐,拼斗中杀死杀伤了他两百余人,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的道理他是知道的。

朱翰的近两千人又不见踪影,还以为是已逃进城里。

而罗绕典没成想城外三千多人,还是两处驻扎的,居然被一千多的太平军一天之内相继收拾了,城里人心惶惶、守备军兵显得不可终日。

如果萧朝贵连夜进军,必破长沙,但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凌晨三四点时分,一伙人骑马出现在了南城门处,很快与城门上验对了印信,赶马后进了城。

永州自接到太平军出现在跳马涧的报告,清将鲍起豹就带两三百亲兵日夜兼程,第二天天亮前赶进了长沙。

他鲍起豹守卫的永州,之前就没有让太平军大军主力攻破,守城上自有一套,迫使得太平军主力一个月前不得不南下道州而去。

城内官员人心稍定,毕竟是成功守住城、打过仗的武将,很快规划起来,首先强制命令朱翰立即将军队从湘江西岸撤回来,渡河撤回城里。

其次针对长沙城过大,将壮城内丁兵勇分区划段,而针对军兵将官不够情况,就由城内举人秀才分领带队民壮,各守划分地段并负责。

城内官员稍安,但百姓人心惶惶,个个说长毛有邪法,刀枪不入,茹毛饮血。

鲍起豹打听到善化城隍神像最灵,派人将其搬来,置于南城头,对百姓则让人宣传道说,他夜里睡觉做梦,城隍老爷入梦,说让人抬城楼护城,保城门必然不破。

湘地巫风最盛,百姓最信鬼神之说,不少人真的以为如此,民心稍定。

其实鲍起豹连夜赶路,哪有时间做梦,不过编瞎话而已。

只一个昼夜,形势就发生了逆转,第二天,得到后路部分增援的萧朝贵带一千五百兵力赶至长沙城下,督战开始攻城。

长沙城城垣规模过于庞大,一时间太平军也找不到城门所在,萧朝贵下令开炮轰射,看城上反应情况。

随着首发炮弹击碎了城内一个蹲台阶下吃饭的人手里的碗。

双方城上城下随即展开激烈炮战,城垣下的太平士兵抬头望见长沙东南角的高楼,心想这最高的一定是城门,于是赶紧率队往东南角直冲,冲到高楼所在地长沙天心阁,但因找门不找被击退。

头一天的试攻结束,第二天,萧朝贵仗夺得的火炮火药甚多,四下放炮猛轰,见城外高妙峰地势较高,正对南门,可居高轰击城垣及守军,掩护攻城最好。

于是命人在高妙峰上构筑炮台,辇土垒石造台,担石背土运上,命军主攻南门,自己也上在高妙峰上望城观察。

但鲍起豹人也不傻,见太平军挑土担石,蚁聚而上,意识到其欲高妙峰上构筑炮台,当即在天心阁下令开炮轰射。

十几发炮弹下去。立时轰毙、轰伤岭峰数十人,山上士卒抢抱着什么人哄然四散。

他不知道的是,西王萧朝贵刚刚被他一阵猛操作,一发炮弹自右乳穿身,当即匍匐倒地,口不能言,两三刻后见了他印象中的上帝父亲。

萧朝贵正山上督看着攻城战斗,突然传来的暴毙消息,使得山下具体指挥攻城的曾水源难以置信,天父之子就这么去了?他是拜上帝教的忠实信徒,实难转过弯。

攻城战斗开始虎头蛇尾。

太平军今天过早的退军,也并没有使长沙城里的老爷们意识到了什么。

曾水源、林凤祥、李开芳等人回退到军营,一个你望望我,一个我望望你,面对床榻上的西王尸体踌躇悲痛中,主要是思想上的转不过来弯,也有着对守护不利的恐惧。

林凤祥对着二人忽想到了什么,说了一句:“长沙西去!”

二人也回味过来,一副盼望欣喜色,林凤祥对二人道:“必是西王功德完结,回天堂享福了!”

三人又喜又悲,在收拾清洁了的西王萧朝贵尸体面前,泪目跪地祈祷,渴求上帝赐予祝福与力量。

夏诚或者是通过杨秀清口里传播出来的预言,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先遣队伍历史上慌慌不安的人心,人人都道:“天父果真全知,都有安排命运,小天堂一定可以打得通,人人都可以按天父的意愿,过上好日子!”

…………

在萧朝贵西进这段时间里,夏诚一直龟缩在桂阳城,令和春一帮人不耐烦了起来,衡州方向的调令命其火速援助长沙的命令也被和春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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