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此任元帝命多蹇(1 / 2)
但是这封奏章确实实实击在了惠帝的心坎上。www.126shu.com
“养贼自重!”
四个浓墨大字极为醒目,刺目。
说心里话,惠帝能至今高座龙位不倒,脱脱是出了大力的。两人初时就是相交莫逆,不过自元太祖后,各任元帝多有主弱臣强,朝廷大权旁落权臣的。前者伯颜当年就声威显赫,竟然把元帝空置于庙堂,国家大器几乎尽掌伯颜手,难道这脱脱亦要步其后尘?
惠帝闭目沉吟许久,各近侍太监不敢言,低头静候。
良久,惠帝出声问道:“腹里之地的侍卫亲军各部指挥使如今表现如何?”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若不是近侍太监久侍惠帝,旁人根本无从对答。
“回陛下,各部长官除了跟随右丞大人南征的,悉数均在值守,倒是未闻有不妥的。”
元廷宿卫军队由原有的怯薛和新建的侍卫亲军组成。
怯薛由怯薛长掌管,直接听命于皇帝。侍卫亲军由各卫都指挥使司掌管,除东宫、后宫卫军外,均隶属于专掌军政的枢密院之下。两者在兵员征集上的差异明显。怯薛成员主要来自蒙古各部,侍卫亲军士兵则不仅来自中原、江南的汉军、探马赤军和新附军[南宋降军],原来附籍在蒙古军中的色目人和流亡的蒙古子女等,亦是重要来源。按照元廷的规定,充当侍卫亲军的必须是精锐士兵,因此侍卫亲军成为元军的中坚力量,逐渐取代了蒙古国时期怯薛作为全军中坚的军事地位。
当脱脱为元帝除去伯颜后,元帝特擢脱脱知枢密院事,掌虎符,提调武备寺、阿速卫千户所,兼绍熙等处军民宣抚都总使、宣忠兀罗思护卫亲军都指挥使司达鲁花赤、昭功万户府都总使。当年十月,马扎台因疾辞了相位,惠帝立即再诏脱脱第太师位。
至正元年,又命脱脱为中书右丞相、录军国重事。可以说惠帝当时对脱脱的倚重不可谓不大,而脱脱在各个任上自然作出许多大事,同时栽培、笼络下属无数。这京师的侍卫亲军中大力培植亲信自然不免俗。
其实这种事在所难免,作为权臣,又有一番改天换地的抱负,脱脱自然要权柄大握。
元廷上层各派利益纠葛,难免行政上掣肘太多。
作为蒙古的嫡系子孙,脱脱对于玩弄阴谋术,两面三刀之流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宁愿走上令一旦颁行,各处雷厉风行的路子。为了加快政令颁行的效率,在朝廷官员人事上,自然多多照顾亲信之人。无形中,脱脱此举就得罪了许多庙堂之人。更何况脱脱新政的实施,触动了上上下下无数人的利益,无异于一场深刻的变革。
自古变革者难有好下场!
脱脱的独揽大权,最后更是碰触了元帝权力欲的逆鳞。
自这两年惠帝担心大权旁落,自然暗中一一作了不少布置,怯薛军归属皇权,掌兵指挥使等皆出于元帝心腹,
左都威卫、右都威卫皆是隶属于东宫,左卫率府、右卫率府则隶属于后宫,算起来这些卫军都是皇室的可靠之兵。但是其他侍卫亲军久在脱脱帐下听调,他们的立场如何实在难料。
至于其中的左右阿速卫、唐兀卫等直接就是脱脱一脉的人。好在当年阿速卫全军殁于上蔡,重建的阿速卫战力大为下降,再不至于令人忌惮。
这次听闻益都路请调大兵助剿临朐贼军,元帝特授意枢密院直接将唐兀卫远远打发去了益都路剿匪,就是担心留在京师会多出变数。听奏唐兀卫在临朐吃了一个大败仗,按照枢密院的意思。原是要好生处置指挥使李振雄的,不过元帝却是赦免其罪,只是令斥责一番,罚俸三月,令他戴罪立功。
“打吧,把唐兀卫都打光了也罢!”惠帝当时暗暗寻思,若是早早动了这李振雄,怕是要惊动南边的脱脱。不若示好,先宽其心。其实,惠帝早已有了决裂之意,只是尚欠火候。
如今这封奏章无异于火上浇油,令惠帝按捺许久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
见这封奏章出于行御史台,想必所言不虚。元帝想起曾发函问询脱脱战事为何久拖不决,脱脱回报贼军浩大,民间附贼者极多,远超京师预判。官军四处攻打,费时良多,才终将张贼爪牙一一大部拔除,而高邮城城墙坚固,内有贼军众多,且一心求死,实非旦夕间可下。不过大军重重围困,谅张贼等已无处可逃,还请陛下宽心,再静待几日,捷报必将不日递往京师。
再静待几日!惠帝心中大怒,数十万大军日耗粮米钱资可知有多少!
不提这些年各地的小股烽火狼烟,就是这十一年刘福通、徐寿辉接连起事,十二年郭子兴孙德崖濠州谋反,去年这张士诚又趁机作乱,南北的河运和海运几乎断绝,大都米价几乎每月跳着脚的上涨!
元廷先后征调大军百万,国库为之尽。中书省每次提及今年税赋几何,国政各项支出多少,枢密院又索要钱粮如何,至于宣政院、国史院、宗正府、光禄寺、太史院、国子监等更是年年狮子大张口,数据之大都令元帝瞠目无语。这些朝臣无数,只知把把烫手山芋递给主上,自己半点办法也无!
可是不灭反贼又实在不成。动兵就得花费钱粮,国库不够,只得追加各地税赋,税赋追索甚急,民众苦不堪言,索性附贼造反,元廷于是再调遣兵马征剿,为了军需,不得不再次加派各地税赋,窟窿愈来愈大,补不胜补。
这是一个死循环,历朝历代几乎概莫如是。元帝也自幼学习中原朝廷更替变迁的历史,每每读之,不免感慨不已。但是国库入不敷出的窘境由来已久,他也深感无奈。此时一是怨前朝历任元帝不用心经营国事,只是大肆赏赐蒙色臣僚钱粮土地,置国家府库于脑后,二是怨脱脱口出大言,自令他禀政以来,先后集全国之力修黄河,复科举,发元钞,编三史,诸般事务,不知花费了朝廷多少精力、物力!
要说元帝自己不勤政,他是绝不同意这个观点的。自蒙元入主中原,除了元世祖,自己不敢比肩外,后任元帝多有不如己者。
就是单轮能坐稳龙椅十余年的,能有几人?
可恨自己的蒙古亲戚们不争气,只知争权夺利,甚至还有在府邸内大肆伪造元钞,戕害朝廷币制的!那些汉人官吏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多是嘴上慷慨大义,在元帝面前一幅忧国忧民之貌,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贪腐无度,其程度绝不下于蒙色权宦!
御史台里倒是有几个干臣,清吏,也曾为己扳倒了不少碍眼的家伙,无奈杯水车薪。自己在朝堂内外可用的的亲信实在是太少了!
说来好笑,查元史,多数元帝的君权并不稳固,很多大权旁落在了蒙古高官或部落中,有时他们甚至能够左右元帝的替补人选。这种权利直接体现在这些蒙古权贵对地方兵权、民事的直接管辖上。这也是由蒙古部落先天性的家族部落式管理模式所决定的。
任何一个蒙古人想登帝位,背后必然有一个或数个大蒙古贵族的影子。
惠帝之父是和世梀,是武宗海山的长子,可惜是庶出。他还有个弟弟图贴睦儿,亦是庶出,元泰定帝死后,元武宗海山的亲信燕贴木儿不忘旧主,拥立海山次子图贴睦儿即位,与泰定帝之子天顺帝一系展开一场内战。这场战事以燕贴木儿的大胜结束。
拥立图贴睦儿是当时形势所迫下的决定。因为政变发生时,和世梀还远在漠北,无法迅速赶回即位主持大局。因此,早在文宗图贴睦儿即位之初便发下了一道公诸天下的即位诏书,声明一但铲除天顺帝,定将皇位归还兄长。
后天下既已太平,元文宗图贴睦儿于十一月派遣使者前往漠北迎接异母兄和世梀继位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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